几个字落下的几乎同时,那些白骨的所有动作都停滞了下来,像是所有的生机都在说出这几个字后彻底耗尽。
天地之间,连风都停了,一切都是极静的。
却有一抹微小的绿闯入。
一片翠绿的叶子从半空幽幽飘落下来,在进入凝辛夷视线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摄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怎么会认不出那是什么。
如是菩提叶。
她的三千婆娑铃中还静静躺着另外两片叶子,尚且没有更多追寻的线索,却岂料转眼,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间破败诡谲的佛寺之中再见如是菩提!
原来方才那歌者所唱,所指的竟真的是这片叶子?!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抬手,跃至半空,将那片如是菩提叶攥在了指间。
不过一个转身,一个错眼,她落在佛寺屋檐上时,若有所觉,重新低眉。
却见佛寺空空,哪里还有什么骷髅,什么白骨,什么吟诵,什么红粉香气,她之前看到的一切,都好似一场只有她一个人的幻觉。
三清之气与天目一并扫过殿内,却见空空荡荡,一览无余,哪有半点人气。
她以为自己足够快,但她已经来晚了。
一叶障目。
凝辛夷重新看向掌心的如是菩提叶,再遥遥看向远方。
站在佛寺屋顶的黑瓦上,从群青山向下看去,整个定陶镇尽收眼底。
这一天对她来说似乎格外漫长了一些,直到此刻,太阳才西落到天际线边,给天边镀上了一层厚重的璀璨。
天地之间还是明亮的,但很快就会陷入无尽的黑夜。
凝辛夷却没有着急再去继续追踪什么线索,抑或回到定陶镇,去等谢晏兮回来,与他会和。
她握着那片如是菩提叶,在屋檐上慢慢坐了下来。
第一片菩提叶可以是偶然,第二片可以是巧合,那么如今她手中的第三片呢?
她这一路走来,在每次刚刚破开消弭一个妖瘴后,便有这样一片叶子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面前,“正好”被她拿到手里。
这一切,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影子,一直在暗中看着她的所有行动,悄然抓着绳子的另一头,默不作声地牵引她向前,让她抵达被设计好的位置。
是的,被设计。
很久之前就隐约有的那个感觉愈发明晰了起来。
她像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局中。
重生一场,她本应仪仗过去的记忆占尽先机,以便重蹈覆辙。奈何她却失去了大半的记忆,只在梦中得以窥见前世自己的结局,和阿姐凝玉娆的下落不明。
她替嫁入谢家,本意是避免自己阿姐的失踪,反正左右她也要嫁过来,不如她直接来占了这份先机。
如今,她可得偿所愿?
她所经历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重蹈覆辙?
之前她觉得不是,可如今,她竟然不确定了起来。
她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否真的有意义?
如果她的直觉是对的,那么背后牵着那条线的人,是谁?
她顺着这条线一直向前走,是否便能触及到那一端的存在?
还是说,她前世便是在触及到真相之前,便已经在葬身于那一场神都的火色之中?
神都又究竟会因为什么原因而燃起这样一场燎原的火?
凝辛夷怔然看了一会儿夕阳,然后从三千婆娑铃中取出了一只精致的金丝笼。
铃中空间不能储活物,但应声虫并不算真正的活物,所以那只拟态为蝴蝶的应声虫依然活着。
它的翅膀上落满了墨渍,这些天来,凝玉娆竟然和她说了不少话。
凝辛夷盯着蝴蝶看了片刻,弹指将笼子打开。
于是那只蝴蝶振翅,落在了她的指尖。
凝玉娆的声音轻柔地响在了破败佛寺的上空。
“阿橘,你近来可好?谢家之事繁杂冗乱,想要理出一个头绪,定然很不容易吧?若是有什么阿姐能帮忙的,记得随时来找我哦。”
“阿橘,神都落了第一场雪。昨日我路过京兆府时,听到了有人说近来不怎么太平,神都中怪事奇案频发,死了好些个人,平妖监的人都要被遣空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冬天,看来也不会好过。”
“又快要到朔月了,阿橘,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对了,若是觉得封印松动,也可以去三清观找菩虚子道君再加固一次哦。”
……
她似是随口而言,找她说话也不过是闲话家常,断断续续,没什么前后顺序和逻辑。
凝辛夷听着听着,却依然听出了一丝异样。
她在家中时,这些话凝玉娆也偶尔会说。
是的,偶尔。
凝玉娆乃是真正的龙溪凝家嫡女,声名盛极,在神都的贵女圈中,朋友多不盛数,每日邀约她去游玩的帖子多如雪花。她每每交际回来,早就将想要与人分享的话语说完了,见到她,就只剩下了一些关心。
但现在,所有这些话,她却好似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能够倾诉。
阿姐没有失踪,没有下落不明,她还明明白白地活着,只是……
宿绮云已经告诉她,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