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他想救你
手术前的日子里,陶栀子反复思考生与死的问题。她没有刻意去想手术失败的可能,心怀希望地想活,但是她早已说服自己接受一切的可能。
“这一次,是关于你自己的叙事,不用再背负任何人的命运。”暂且忘却其他。
这是江述月宽慰她的话。
而在这段时间里,江述月也在默默地走向自己的战场。他和陶栀子一样,曾被命运沉重地压在原地,以另一种形式,面对创伤和阴影无法动弹。
江述月见心理治疗师的时候,陶栀子偷偷在长廊外等他,许洄是陪同人员,一样坐在诊室外的休息室。
许洄倒是极为淡定地翻看着医疗杂志,倒是陶栀子一脸忐忑地坐到他对面,担忧地开口问道:“许医生,他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对不对?”许洄是这方面的专家,更是江述月的好友,而诊室内的心心理治疗师则是许洄的医生,应当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也是巨大的。她得知原来这么厉害的医生亲自对江述月进行干预都于事无补,便怀疑江述月是否已经严重到药石无医。
“你别太紧张了。述月的情况其实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许洄气定神闲地翻看着杂志,模样看上去格外放松,和他工作状态时完全不一样,模样带着几分懒散,是最真实的生活状态。正因为许洄的放松态度,陶栀子才勉强相信他说的,江述月的情况"并不严重"的事实。
她尝试着问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情况。”许洄顿了顿,不假思索地说道:
“外科医生的压力本来就很大。手术台本身就是一场心心理负荷极高的战斗,有时候一个决定就关系到生死,这种职业的特殊性导致他们比其他人群更容易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但我想强调一点,述月的问题并不是失控的情绪或者彻底的心理崩溃,而是更加复杂的伦理困境一一这才是导致他迟迟无法重返手术台的真正原因。陶栀子听得很认真,轻轻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他的PTSD算什么程度呢?”
许洄耐心地继续解释:“PTSD有很多种表现形式,述月属于功能性创伤恢复较好的类型。简单来说,他能正常生活,没有严重的社交障碍,也没有抑郁到影响日常行为的程度。事实上,经过两年的治疗,他的大部分症状,比如闪回、失眠和焦虑,早就控制住了。”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等待陶栀子消化信息,然后接着说:“但问题是,述月面对的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心理障碍,而是一次与伦理直接相关的重大心心理冲突,这种冲突和普通PTSD不同,它涉及个人价值观的撕裂和自我认同的破碎,需要更多时间去修复。”陶栀子听明白了,谨慎地总结道:“也就是说如果那场手术涉及的不是母亲,而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情况就没有如今这么复杂了。”“你知道他母亲的手术吗?"许洄眼中露出了诧异,似乎不准备提及这个事情,但是既然陶栀子已经知道了,他就能更好地向她解释了。许洄的声音低了些,仿佛是在面对某个沉重的话题。他看了陶栀子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继续说道:“主刀医生在述月的母亲在手术前出了问题,而他当时是唯一有能力救她的人。”“但我们要知道,医患之间最敏感的界限就是亲情和专业之间的冲突。”许洄合上手掌,将五指虚握着用指背轻敲桌面,“他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选择亲自为母亲手术,这本身是一个伦理上的高压决定一-而结果却是失败。”
陶栀子心中一震,屏住呼吸,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不住吞咽了一下,像是即将迎接震撼的信息。
许洄注意到她的紧张,继续缓缓开口:“从医学伦理出发,医生应当避免为亲属或至亲进行重大手术,因为情感会影响判断,但在紧急情况下,这条原贝则很容易被打破。述月的问题就在于,他对自己的失败产生了极强的负罪感,认为自己因为情感影响做出了错误判断,导致母亲去世。”“实际上,他的技术和判断没有任何问题。这一点,我们在事后复盘时已经明确了,他的手术全部操作都没有任何问题,他的母亲是术后去世的。”许洄语气加重了些,“但述月自己不愿意原谅自己。他一直把那场手术当作伦理的坍塌,认为自己的行为违反了职业底线,同时又觉得他作为医生救不了至亲,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力感和惭愧感。”“他的心心理治疗其实早就结束了,从PTSD的标准来看,他已经恢复了对压力的适应能力,也学会了管理情绪。问题是,他迟迟不敢重回手术台,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一他害怕再次面对类似的情境,害怕自己的手会颤抖,判断会偏差。”
陶栀子的神情陷入了凝重。
许洄意识到气氛似乎过于严肃,随即微微一笑,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这其实是心理重塑的最后一关一一让他重新相信自己。他不缺技术,不缺理智,缺的是信心。”
“不过我听说他再过一阵子也要上手术台,只不过是当助手,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的。”
许洄虽然在诊室里是个温和而专业医生,但是生活中无意间露出的严肃会让人了立刻油然而生一种紧张感。
就好像诊室内外有着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