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承良每日依旧早出晚归,有时不归。他很少再去医院了,仿佛已经将施嘉隽放弃掉。陶家人来过两回,与他都是在书房里交谈,至于内容是什么,施嘉莉无法知晓。待陶家人离开后,施承良从书房里出来,施嘉莉上去挽住他手臂,问他交涉的结果,他却不答,只淡淡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想为您分忧也有错么?"施嘉莉松掉他胳膊,委屈地觑着他。施承良并不理会她的撒娇,只深深望过来一眼。这一眼望得施嘉莉心中惊惧起来,她看不清其中的意味,也读不懂其中的情绪。她只好拿出往日那个单纯任性的女儿姿态,撒气似的撇嘴扭头,气噔噔地上楼去了。
她不愿在施承良面前表现得像个稚嫩骄纵的孩子,以防被认为没有继承钢铁厂的能力。可那一眼着实叫她害怕,她更担心被施承良看出她是幕后主使。国立邬城大学是九月三号开学。施嘉莉与旁人不同,当初为了出国退了学籍,还要恢复才行,若想要继续上学,至少要在九月之前把这件事解决掉。她法定去问一问施承良的意思。
这日施承良回来得早一些,一家人得以在一起用晚饭。施嘉莉垂着眼,慢吞吞喝掉小勺里的汤羹,思索着怎样开口比较自然。正在这时,坐在她对面的凌瑜先一步出了声,问施承良道:“卯卯你是怎样打算的呢?“接着叹了口气:“我看,也别去读什么飞行器了,还是去读管理罢,家里的产业那么大,总得后继有人。”
施嘉莉看向母亲,有些诧异她会主动为自己争取,随后又将目光移向施承良。
施承良面无表情,即便听了凌瑜的话,也没有什么起伏。他用着餐饭,没有出声。
施嘉莉静静地等了许久,直到反应过来父亲的回应是沉默。怎么会这样呢?施嘉隽已经被她除掉了,难道父亲还是没准备让她当继承人么?
她心里生出一些冷飕飕的忧疑,不由得看向母亲,母亲因为再一次被忽视,脸上神色悻悻而哀戚。这一刻,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失望极了。沉默是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特权,他理所应当地不对他的妻女做出任何解释。施嘉莉咬了牙,偏偏想要挑战这权威,声线冰冰凉凉地提醒道:“爸爸,妈妈在跟你说话。”
施承良眼皮轻抬,手中筷子顿住。
施嘉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也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了,紧绷着身体,像是一种备战的状态。
隔了一会儿,施承良重新咀嚼起口中的食物,待到都咽了,才将目光轻缓扫过餐桌上的两个女人。他不紧不慢地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才压着声道:“那我想要问一问,发生在隽儿身上的这场灾祸,与你们二人有关么?”施嘉莉蓦然睁大双眼,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爸爸?”
她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上却还是一副震惊而恼怒的样子。这只是父亲的猜测,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线索?凌瑜也蹙紧了眉头,像是看着一位陌生人:“…你怀疑是我们?"随即拂然道:“你侄子出事的时候我与卯卯都在上海,你就算怀疑全邬城的人也不该怀疑到我们头上!”
施承良脸上丝毫没有愧疚,直直看向施嘉莉,缓声问:“要出国的那天早上,你出了一趟家门,是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