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先帝不公。赵宝琮向来对他敬而远之,对她来说,这几位叔叔就像后宫里那些太妃一样,当尊大佛供着就是了,能不接触则不接触。
如今,她若是要处置郑治,便是在打康王的脸。一旦着手,先帝都不敢得罪的康王,非当众把她这身龙袍扒下来不可。
事情······倒是难办了。
说完这些,顾辞又重新把心思放到了梅花上。他慢走几步,饶有兴致,“这支红梅艳丽,粘霜带雪的,颇有几分冷艳之美。不过那边的黄梅含苞,欲说还休,也是好景致。”
赵宝琮哪还有心思看这个,只觉得刚刚安好的头又痛了起来。
“陛下觉得哪一株好看?”顾辞回头问道。
“红的,”赵宝琮随口敷衍,“越红越好,朕喜欢艳的。”
顾辞握住一根梅枝,稍一使力,便折了下来。他将梅枝递给赵宝琮,语气恬淡,“这支开得好,陛下可以插在乾元殿里。”
赵宝琮顺手接过,哪里还有心情赏花。本来陈阿细一案结案她也能稍稍放松心情,现在一听郑治与康王又有关系,顿时又头痛起来。
“你对郑治,是打算放他一马吧?”许久,赵宝琮淡淡开口。
“臣只是偶然得知了郑治与康王的这一层关系,来告知陛下而已。”顾辞笑意浅浅,不露破绽。
“算了吧,在勤政殿时,你绝口不提郑治,多半还是怕裴澄和燕十七听到以后要将他法办。”赵宝琮的目光有着洞若观火的笃定,直接看破顾辞虚假的笑意,“你甚至都不在乾元殿说这件事,大概也是顾虑隔墙有耳,把话传到康王那里,才特意将朕约到采芳园里吧。”
顾辞微微一怔,眼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欣赏,“陛下······英明。”
“你是觉得,只要朕知道了郑治和康王的关系,便也会装聋作哑,放他一马?”赵宝琮抬眼。
她这一眼意味不明,倒让顾辞的心悬了几分。他的确是如此想的,赵宝琮要开刀的是周家,不是宗室,多半要顾虑到康王的面子就此罢手,到时候也能省一番麻烦。但看赵宝琮此时的态度,似乎······不会那么简单。
他是异姓摄政王,不能也不想掺和进赵家皇族的纷争里,按理说赵宝琮与康王的事情不至于让他操心。但他又毕竟是摄政王,宗室相争难免会波及到朝中官员,他既要庇护顾系,最终还是要出面。
此等麻烦,如果一开始就能消弭,那就最好了。
“康王是陛下的亲叔叔,无论如何,总该留几分薄面。”顾辞干脆也将话说开,“郑治不过是个小人物,即使追责,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一旦因此冒犯了康王,陛下根基未稳,怕是于社稷无益。”
赵宝琮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顾辞。
她不说话,顾辞亦从她眼中看不到认同,便知道她多半不会采纳自己的意见。良久,赵宝琮收回目光,却是看向了手中的梅枝,她拨弄拨弄枝上的花朵,反而冷静下来,不像方才那般毛躁了。
“朕倒是想问问顾卿,对周家有什么看法。”许久,她才说道。
“周家作为地方豪族,为害一方,自当严惩。”顾辞回答。
“处置了这一个周家,然后呢?”赵宝琮将梅枝握在掌心,走开几步,目光清冷看向顾辞,“整个大梁,在朕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周家在祸害百姓,又有多少朝廷官员在保护这些虫豸?这一次轻轻放下,那以后是不是还会有陈阿细上京告状,这种案件,还会有尽头吗?”
顾辞眼中的光沉如静水,不见波澜。
“如果,下一个所谓的郑治,是顾家门下的人,”赵宝琮走近两步,“顾卿,你当真能秉公处置吗?”
顾辞这下才明白,赵宝琮的矛头真正对准的不是周家,也不是康王,而是整个西梁的世家门阀。一个小小的郑治不足挂心,但赵宝琮得知郑治与康王的关系后,想到的却是杀鸡儆猴,用郑治来威慑所有为非作歹的世家子弟——这,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了。
面前的女子,是要以一己之力,挑动整个世家盘根错节的根基。
赵宝琮同样清楚,自己此刻,算是摊牌了。
她要将世家门阀连根拔起,她要与顾辞彻底为敌。
俗话说事密则成,她现在势单力薄,按理说不该将打算告诉顾辞。但赵宝琮听了燕砺锋述职之后想了很久——她对世家的改革势在必行,遮掩不住,用不了多久,顾辞还是会看透的。
她也没有时间暗中布局,草蛇灰线——距离顾辞谋反已经不到五年,这五年间如果不能扳倒顾辞,她还是会重蹈覆辙。没有时间了,她无法一点点去破坏世家的根系,她要掀起一场风暴,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威力,将世家连根拔起。
“周家此次受到严惩,必会给其他家族以警醒。”顾辞提醒她,“陛下,惩罚要有度,不可过火。”
“是什么让周家有恃无恐?”赵宝琮反问,“是所谓的上官。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