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海啪一个茶杯丢过来,在沈墨脚底下砸了个粉碎。
“浑小子,你再说一遍!”
沈墨退都没退一步,鞋子袜子上全是湿的,开水通过布料慢慢透过来,居然一开始不是滚烫,而是凉,后面才是烫,才是疼。
他自己是医生,自然知道自己烫伤了,但声音还是极稳,“我说,我不娶赵家的闺女。”
沈四海还想动手,周萍一下子拦住了他说:“我的儿子,你凭什么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别牵扯到孩子身上。”
沈四海伸出食指点着她,好半天才跺脚说:“就是你天天说这些不像话的话,他才这么目无尊长。你看看他这个死样子,懂什么叫门当户对,什么叫通力合作?什么叫双赢?他什么都不懂,还得老子给他铺路,我在这官场商场上面栽种了这么多年,该摘果子了,能舍得下吗?你再看他,什么时候为沈家的前途未来考虑过?真一点都不像我沈四海的儿子。”
当初,沈墨既不从政,也不经商,居然去个三甲医院里面给人看病,就差点给他气出病来。
这世上的人谁不贪图权势富贵,偏就他这个儿子不要。
周萍冷哼,“我倒高兴他不像你。”
沈墨不愿继续方才的话题,只说:“我回来是看爷爷。”
“哼!”沈四海虽然依旧生气,但他却不是没有忌惮,他在政商两界驰骋多年,没怕过什么人,他就怕他爸爸,沈墨他爷爷,从小到大都怕,到现在这个岁数还没治好。
他就不明白他这个儿子怎么就不怕他,不都说儿子怕老子吗?
他儿子却生下来谁也不怕,连沈家老爷子也不怕,虽然尊敬也亲近,但从来不见他卑躬屈膝过。
反而是老爷子上赶着讨好他,自从他上了大学,凡是家中有大事,有关系到沈家命运的重要抉择时,老爷子不问他这个当爹的,反而去问他儿子。
老爷子说:“他脑子比你好使,沈家得交到沈墨那小子手里。”
周萍说:“我儿子是只敬重该敬重的人,你也不想想自己配吗!”
沈墨就什么也不说,漠视他,他都觉得当初起名字的时候是不是错了,他哪里是水墨丹青的墨,根本就是漠视的漠。
今天也还是那样,他生气,他也没反应。
他忍住气,一摆手,“快走。”
久而久之,他都开始怕他了,想说快滚,居然没敢开口。
这叫什么事啊,老子倒成了儿子,不,像孙子。
沈墨忍住脚底下的不适往后面院子里走,这点子疼算什么大不了,感情上的疼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疼。
庭院深深,全是些名贵的枝藤,老人带着手套,一点一点剪着枯枝,衣着朴素,脚下的老布鞋上粘了不少的泥巴。
沈墨轻轻走到他身后,还没开口,就听老人问:“又吵起来了?”
沈墨低声喊了一声爷爷,没再出声。
沈平章这才放下手里的工具,摘了手套,仔细盯着他这个孙子瞧,他打了一辈子仗,做了一辈子官,生了一堆孩子,就没哪件事,哪个人能像沈墨这样令他为难。
这个孙子,他又爱又恨。
恨他不好管教,偏偏爱的也是他不好管教。
他的“反骨”长得极正,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也是社会价值里的聪明人,聪明与好人混合之后,就成了一种全新的结合体。
难辨喜怒,难辨真心,也难辨善恶。
大概对该善的人善,对该恶的人恶。
“说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沈平章问的直接。
沈墨微微一怔,老人的态度就像是看透了他,他回家除了求救别无他事。
他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沈平章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反而问他,“他让你娶赵家那孩子,你为什么不愿意?”
沈平章目光错开几分,居然不敢再细想,因为沈墨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一种近乎冷嘲热讽的神态,果不其然,他直接说道,“娶了她,也像他们一样装模作样、装腔作势地过一辈子吗?”
沈平章自然知道他暗指的是谁,当初沈家和沈墨他妈周家就是政|治上的强强联合,只有利益,没有感情,到今天也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你想怎么样?”老人中气十足,这个孩子想怎样,他得摸摸底。
沈墨也倒直接,“我反正不当棋子。”
棋子?这个家里也就他敢说真话。
沈平章阖目养神一般,却慢悠悠答,“我倒觉得你身边的人是赵家的闺女,还是李家王家的闺女都无所谓。”
他要的是沈墨,他要他重回沈家,执掌大权。
沈墨等他后面的话,没想到,他转了话头,说道:“你不娶姓赵的没事,但你得娶一个人,让外面的人别惦记,也让家里那个消停。”
娶一个人?随便娶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