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向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那条红线,蓦地勾唇一笑,提步跟了上去。
双楠村并不算大,奈何风沙眯眼,妖瘴遮天,想要在这样的地方,找到谢玄衣和其他人,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凝辛夷第三次将嘴里的沙子吐出来,终于忍不住道:“你和阿满是血亲兄弟,就没有什么秘法可以让你们找到彼此的方位吗?”
谢晏兮跟在她身边:“你所说的事情,这世上有且只有一种秘法可以做到。”
凝辛夷没反应过来:“什么?”
“血契。”谢晏兮道:“还有一个名字,婚契。”
凝辛夷一愣,顿时警惕道:“大公子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别不是什么暗示吧?”
谢晏兮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这样理解,倒也不是不可以。”
看到凝辛夷下一步的步伐默不作声地向着离他稍远了点儿的地方移了移,并且明显计划接下来继续就这样渐行渐远,谢晏兮这才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阿满在哪里。但与其像现在这样乱转,倒不如换一种思路。”
凝辛夷停住脚步。
她的手里还提着那柄采血刀,上面斑驳的血迹已经被风沙吹得干涸:“你的意思是,先去找挑生蛊妖?”
“正是。”谢晏兮颔首:“没有人的内心真正坚不可摧,即便元勘和满庭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能够对抗这样的幻境。我对阿满尚且有几分信心,但小程监使的过去你我却几乎一无所知,更不必说,他现在身上本就已经中了毒,恐怕比平素里还要更虚弱许多。我们救得下一个人,却未必有机会同时将所有人都从挑生蛊妖的幻境中一起救出来。”
“但他们都是意志坚定之人,所以就算此前陷得再深,只要幻境出现一丝破绽和波动,一定都会被他们捕捉和觉察到。”谢晏兮道:“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一次性救下他们所有人。不过这样一来,接下来的问题就变成了,找到挑生蛊妖的真身。”
人影尚且难寻,想要找到形态难辨,隐藏在这一层层的风沙与妖瘴中的妖祟踪迹,更是难上加难。
谢晏兮边说,手指间已经捻了好几根巫草。
凝辛夷却用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
“你还记得,刑泥巴的三个故事吗?”凝辛夷轻声道。
两人对视一瞬,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刑泥巴的第一个故事里,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蛛网缠绕,而编织这张蛛网的巨大蜘蛛,正端坐在村子的正上空。
正如他其他故事中的暗示,这个故事里的蜘蛛妖所指的,极有可能便是这只挑生蛊妖。
——他哪里知道挑生蛊的名字是什么,在他心中,和那长着许多只虫足的虫子最像的存在,便是蜘蛛。
凝辛夷蓦地向谢晏兮伸出一只手:“借一下你的面具。”
谢晏兮用一种不得其解的眼神看向凝辛夷。
凝辛夷用握着九点烟的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反正你不带,不如给我遮遮脸。”
谢晏兮:“……”
大凡能够形成一方妖瘴的妖祟,多少都通了灵智,所以凝辛夷和谢晏兮的扇和剑,都出得极是突然。
灵火在九点烟上燃起轻飘飘一缕不起眼的青烟。
十二龙吞的半面大傩面具将凝辛夷面上变幻的狰狞诡笑图腾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连下巴都不留分毫,只有她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伯奇食梦,腾根食蛊。”粗糙彩绘的狰狞面具从青烟中浮凸出来,九点烟在指间翻转一圈,凝辛夷的身后开始有聚拢的烟气凝成庞然的虚影:“吾请伯奇,腾根两神鬼,驱蛊除祟。既见神鬼,诸天万界,开——!”
幻境如梦,挑生为蛊。
漫天的风沙似是停了一瞬。
如厚重云雾般的妖瘴色泽仿佛被利斧劈开一道,旋即从那一道被撕开更多,天光重新从这一隅缝隙中洒落下来,恰照耀在带着傩面的少女身上。
她乌发披散,仰面向天,一双极黑的瞳隐在面具之后,倒映出妖瘴背后,天穹之上,那只巨大可怖到仿若要将整个村子都遮掩的妖祟身影!
妖瘴被劈开的这个刹那,无数条扭曲蠕动的浮空虫足上,一张张扭曲无声的面容似有所觉,同时向着凝辛夷的方向转过了脸,居高临下投来了视线。
千张面容,千双眼瞳,这样从天而降的注视邪异无比,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眼,就足以让人神魂俱碎,胆战心惊。
但下一瞬,一道璀金暴戾的剑光便如腾龙般骤然划破长空!
谢晏兮出剑便毫无保留,剑气从曳影上暴涨而出,火色勾勒出的长剑竟似如长鞭一般,漫卷缭绕,斩过那挑生蛊妖的无数条虫足!
剑气与虫足碰撞出无数金石交错之声,几乎连成了一道绵长的剑鸣,与挑生蛊妖痛极的尖锐叫声混杂在一起,震得耳中生疼。
几乎是同一时间,凝辛夷身后的两道虚影终于由虚转实,玄目之中,光芒流转,在看清了面前妖祟邪异的模样后,天地之间仿佛有来自旷古的怒意被一寸寸唤醒。
一声震怒至极的嘶吼。
漫天震动,三清之气摇晃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