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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这世间唯有一样东西可以让她从这样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却有两样东西可以救他的师父。

他虽名为善渊,可他到底命连破军,离火杀意缠绕,从来都不太在意善或不善。

但他知道什么是从心。

他既然选择了骗她,这骗也应当骗得有始有终,善始善终。

就让他自欺欺人,当这世上从未有过这枚妖丹,让一切在这一夜后,都回归以欺骗开始的最初。

妖丹若要发挥最大的效用,自是要以最精纯的三清之气为佐,从口中渡入体内,直至其中的妖力化开,流淌入五脏六腑和灵台之中。

若凝辛夷醒着,这一切都可以由她自己疏导完成。

但他不想让她知道妖丹的事情,也等不及让她再受这一夜的痛。

所以他侧头,咬住那枚妖丹,轻轻捏开凝辛夷的嘴,再俯身,将那一枚天下不会再有第二颗的妖丹,从她的唇齿之间渡了进去。

他极力自持,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不让自己碰到她分毫。

可他俯身的这一刻,依然像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第104章

凝辛夷又做梦了。

这一次的梦,辗转沉浮,她知道自己半梦半醒,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谢玄衣和谢晏兮交错的声音,他们的语气似乎很是激烈,不知究竟有了什么样的碰撞。

满身灼烧的痛苦里,她下意识想让自己醒来,让他们不要吵了,却又转念想到,这两人本就是兄弟,要算起来,她才是外人。

只是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遥远的空气,只有寥寥几个字穿过那一层桎梏,落在了她的耳中。

“……我与阿橘自小相识……”

“谢玄衣,别闹,出去。”

“……善渊。”

“骗她最深的人……”

……

所有这些字句模糊不清,难辨深意,她被困在梦中不醒,辗转反侧,脑中沉浮到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字。

善渊。

善渊师兄啊。

他们俩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这两个字吞吐的音勾勒出一道持剑的身影,身影前方是燎原的火,那人的面上是狰狞的大傩面具,将他的容貌遮去大半,只剩下一小片线条漂亮的下巴。

他手中的剑通体纯黑,却被火色倒映成绯红一片。

面具遮住他的脸,他的眼,但凝辛夷却知道,他在看她。

“阿橘——快走!”

她不想走,她的腿重若千钧,但她却不能浪费他拼尽全力为她断后,劈开的这一条路。

所以她一边哭,一边跑。

然后呢?

她就只能重复的、一遍又一遍地跑吗?

梦里的她不知要跑向何方,做梦的她不知梦境从何而来。

这一切的记忆究竟是她的臆想,还是前世的真实?

刚刚重生的时候,她曾无数次想要回想起前世的过去,以免自己再重蹈一遍必死的覆辙。

然而每每她想要回忆时,针扎般的疼痛和被攥住挤压般爆发出难以承受痛楚的心脏总会阻止她。

次数多了,她不断昏死过去再醒来,终于放弃,转而想要从其他方向去寻找自己的记忆。

再后来,除却做梦,她已经很少去刻意探究前世了。

但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如果不让她想起,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阻碍,而是对她的某种引导呢?

就像是她在妖鬼森林中,一遍遍一次次重复走的,都是那条尽头是明光的路。

这条路,像是坦途,却也像是某种既定结果的结局。

可倘若她不呢?

凝辛夷动念之间,她真的便又站在了那片阴森诡谲的妖鬼森林之中。

世人皆杀妖,恨妖,恐惧妖,将现下这乱世的根源归咎于妖,人人都说,若非那极北从极之渊的结界破碎,方相娘娘的法力经历千年终是衰竭,又怎会有如今天下乱世。

可所有人都忘了,这一切的开端,分明是人间征战不断,民不聊生,国而不国,生灵涂炭,人心不古,妖祟才能汲取人间恶念与衰败而滋长力量,从而拥有了破开从极之渊,潜入人间,将更多的妖祟播种于人间的力量。

倘若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又怎么会给妖祟任何可乘之机?

在定陶镇的这些日子里,她早知人心不古,却再次直面了人性最肮脏最自私也是最贪婪的一面。

人心如此,那么妖呢?

妖尚有情义,尚会知恩图报,更不必说像草花婆婆这般的妖神,甚至会在村民的祭拜和信仰之下生出柔软的心和神性。

这世间究竟何为人,何为妖?

她已经能够克服恐惧,穿过形容可怖压迫感极强的妖鬼之森,直至那一扇有光芒照耀的门前。

可如果,她不走这条路呢?

凝辛夷在原地驻足了许久,终于第一次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阴森漆黑,仿若要将一切都吞噬其中的妖鬼之森。

然后,她抬脚,第一次偏移开了那条铺设好的长路,踏入了深不可测的妖鬼之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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