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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饶是如此,谢晏兮的额头也已经沁出了汗珠。
他的眼瞳是闭着的。
似是因为闭眼时,才能更专注地感知一切。
可只有谢晏兮自己内心底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最深处,才有他此刻的答案。
——这么近的距离,他做不到专心。
即便闭上眼,她的呼吸细微地洒在他的鼻尖,她唇瓣的柔软在最轻的接触下依然清晰可辨,她的睫毛在眼下落成一片阴影……所有这些过去不曾注意过的细节无限放大,几乎要充斥他的感官。
但谢晏兮直到直起身,都是面无表情的。
心底的所有汹涌都被他按下,包括对闻真道人的歉疚,那些幽暗的情绪,那些无法诉诸于口的所有一切,都会被他按在最不见天日的地方。
妖丹已经没入她的体内。
不过是一切都回到原点。
他还将继续延续自己之前的计划,只当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没有变化,但他的心底却莫名带着一股闷意。
闷且涩。
他猛地起身,想要夺门而出。
可一只手轻轻捏住了他的袖子。
“阿垣。”
她没有睁开眼,抓住他袖子的那只手也并未多多么用力,几乎只是用一根手指勾住了他。
“……阿垣。”
她眉宇之间比之前平和了许多,却像是在做一场醒不来的梦。
然后,她在梦中不辨意义地喃喃一声他的名字。
他便再也无法移开脚步。
第105章
他的衣袖宽大,色深,便显得那根手指格外纤细且无力。
想要辨别她的意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并不妨碍谢晏兮下意识接住她卸力后垂落的手指,再将她的手抬起一点,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嵌入自己的掌心。
他不知道她需要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是在求助。
凡擅卜术之人,六感直觉素来不会无的放矢。
……是因为渡化妖丹带来的痛楚难以忍受,还是其他更深层的原因?
交握的手指传来灼热却温柔的触感,肌肤贴合的地方传来她一遍又一遍用力的抽搐,却又失败。
谢晏兮闭了闭眼。
他体内有离火燃烧,对他来说,不亟于时刻忍受焚体之痛。但同时,离火本就是这世上最炙热暴戾的火,凝辛夷此刻的体温本就高得可怕,体内又有刚刚渡入还未彻底吸收的妖丹,反而可以试试以离火压制。
更重要的是,若是他将本命离火渡入她体内,或许便可以感知到她这一刻在梦中的情绪。
只是……
她会愿意让自己知道吗?
谢晏兮静默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底越是晦涩难明,面上便越是冰冷如玉。
“阿垣……”
她再一次低喃出声,面上的挣扎之色愈浓。
于是谢晏兮不再迟疑。
他眼底有火色引燃瞳孔,让他原本淡如冷水的眼瞳染上了金红,像是他曳影剑上的那条龙也在他的眼底活了过来。
他垂头去引离火,自然便没有看到那黑釉瓷枕上一闪而过的璀金光芒,也没有看到两人贴合的腕间,那串着三千婆娑铃的红绳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将两人的手腕一圈一圈地绕连在了一起。
谢晏兮抵在凝辛夷的额头上。
这一次,他没有闭上眼,就这样看着离火将两人都挟裹。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将离火用在杀人之外的场合。
他见过太多在离火和曳影剑下扭曲痛苦的面容,那些本就该死的人们在死前这一刻的思绪偏生又通过离火与他连接,于是他听到过太多脏污粗鄙的心声。
那些声音里,是对他的咒骂,是对离火的恐惧,是对过往一切的后悔。
可那些悔意里,却从未有过对自己罪大恶极的忏悔,更无人觉得自己做错。他们往往会想起最美好的一瞬,旋即便是遗憾自己策划的一切为何不能成功,若是真的得手,会是如何一般光景。
然后在这样虚无的、建立在罪恶和业障上的畅想中,满身遗憾地死去。
死不足惜。
再后来,他杀的人多了,那些对他抱有期待,试图控制他,想要将他推出来高举前朝大旗的所谓前朝旧臣终于认清了他骨子里的疯劲和嗜杀,于是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少,他的离火终于可以落在荒原,落在妖祟身上,再也不必倾听这些污言秽语和肮脏人心。
只用焚烧和涤清世间妖祟。
唯独这一次,离火的另一端,是一片柔软的平静。
很快,离火便突破了那一片平静,真正触及到了内里。
那是太过剧烈的挣扎和自问。
他终于触及到了她的内心。
那是一片冰湖。
是东序书院的那片冬日长湖,她早就被捞了上来,可她的内心底里,从她在那里失去记忆起,她的一部分便已经永远沉眠禁锢于此。
湖面并不平静,离火带来了灼热,破冰而入,却因为害怕灼伤而不敢接近沉浮在冰湖中的少女。
火色燃烧,少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