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听完了这掌柜的话,沈渺便也略微放下心了。
通俗来说,原来这汴京的粮食有六成都依靠汴河从南方运来。而今大宋各类粮价都比前朝便宜很多,一是因占城稻从交趾国引入了江南,此稻种可一年两熟至三熟,极大提高了大宋的稻米产量;二是大宋的小麦不仅实现了一年两熟,还从旱地岗阜移向平原地带,种植地逐渐从江淮、大名府等地扩大到淮南、江南等地。
因此只要南边不遭灾,汴京粮价每旬一般只有上下几文钱的变动,但若是南方生了水旱蝗等灾害,粮价才会在一个月之内猛涨。
“如今南边来的麦粉,比大名府的还要便宜些了。”牛掌柜笑眯眯道,“你且放心吧,咱们的官家是千古明君,不仅自己俭省,还每年都派农官往各州府督农,江河堤坝也是年年修缮,如今只要这老天爷赏脸,你我都不会饿肚子的。”
的确,这里的大宋很幸运,历史在太祖一朝便拐了个弯,没了那赵光义一脉遗传下来的绝世昏君基因,这赵大这一脉传下来的皇帝质量倒好了不少……
沈渺一边揉面团,一边偷偷在心里腹诽。
一百五十个排包数量不少,她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才做好,她之前买的一个竹蒸屉勉强挤下二十条,直垒了八层。
用麻绳一边四个捆扎好,勾在扁担上,沈渺在湘姐儿和济哥儿崇敬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便一肩扛起来,站着适应了一下重量,便能稳稳地出门了。
扁担就是这样,两边平衡好,就不会觉着那么重了。
济哥儿牵着湘姐儿,还帮她扶着,三人慢慢地走着。他们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连街边的窃窃私语都听见了。
“老天,这娘子瞧着瘦,力道倒大啊!”
“这不是早市上那大饼西施吗?她这是要去哪儿呢?”
“非也,什么大饼西施,那是烙饼西施!”
“差不离,就是她!”
“你瞧……可做了不少呢,这娘子好运道,只怕是哪家豪客上门咯!”
沈渺听得十分无语,什么大饼西施?她何时又成了大饼西施?虽说那人被纠正,可烙饼西施这个诨号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她穿街过巷,这些好事者议论的声音直到跟随她到了西钟鼓巷才消失了。走到谢家的西边角门前,竟还是昨日那与她闲话的门子,见她肩挑着走来的,忙从门槛上蹦起来帮衬:
“沈娘子?哎呦!你慢点儿,要不由奴来挑,来来来,交给奴,正好带你进去……”
沈渺没来得及拒绝,肩头的扁担已被门子扛去了,与他一道在门上侯着的其他仆从都围上来取笑他:“闫七,今儿日头可是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懒小子怎么这样殷勤?可是遇着天仙下凡了?”
闫七涨红了脸,手扶着扁担,用脚虚踹赶走他们:“去去去,胡咧咧啥呢,这是大娘子交代的差事……沈娘子,你且跟奴来,小心脚下……”
沈渺只是笑了笑,没有吭一声,这时候的女子在外谋生,不管如何总会遇到些嘴欠的,越理会他们越来劲儿,不如视若无睹。
她默默欠了欠身,拉着济哥儿湘姐儿迈过谢家高高的青石门槛。
大户人家的角门大多都是仆役出入或是用来运送粮米、柴火与水的。因此沈渺走了进去,便是个简单的小院儿,东西两边厢房都改成了马厩,不少仆役推着土车子运送草料。穿过院子,再走过一条蜿蜒曲折的长廊,又过一道门,再过一个小小的花园,最后从一个小门进去,才到了闫七口中的外院灶房。
这一路上都有穿行的下人各自忙碌:有除草的、有洒扫的、有爬上假山铲青苔的……沈渺走得脚酸,看得也眼花缭乱,只觉着这谢家只怕养了有几百个仆人。
济哥儿越走越紧张,一开始也好奇地东张西望,后来他哪儿也不看了,只是盯着前方。湘姐儿倒是开心得很,经过那个小花园,四下花木扶疏,她还摇着沈渺的手,小声而惊喜地道:“阿姊,你瞧,那边好多花花啊!”
闫七领着她们进了这灶房,灶房里十分宽敞,砌了四条长长的灶台,早已热气腾腾,不少厨役在里头忙得热火朝天。
“这是大娘子吩咐送素点来的沈娘子。”闫七与里头掌勺的厨子说明了,便将扁担卸下,对沈渺介绍道:“沈娘子,这是外院的厨头方厨子,你要借用何器物,只管与他说便是。”
沈渺看过去,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那人似乎不苟言笑,正在摔打面团,只冲她点点头。
她便也还了礼。
闫七又道:“我便送到这儿了,酉时二刻,我再进来送你们出去。”
沈渺记下了,又道了一回谢。
等闫七走了,那方厨子才抬头看了眼沈渺,淡淡地往边上两个闲着没有生火的窑炉上指:“你便用那两个炉吧,其他东西不许乱动,灶房要用的柴火都在隔间,你自去抱些来用。”
说完又埋头揉面,两只粗壮的手臂不停地摔打着,砰砰作响。
这人似乎不大高兴她过来,沈渺心思敏感,但也不计较,反正她是拿了钱才过来,烤了就走,其他人的心情如何,瞧不瞧得起她,与她何干?
于是她领着济哥儿去抱柴火,这灶房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