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鸣冤鼓尘封多年,鼓皮已然发霉,周遭用金属镶嵌装点的部位也蒙上了锈迹。是以鼓槌落下的一瞬响声略显沉闷,不足以吸引注意。
孙七咬了咬牙,摇摇晃晃地高举起鼓槌,拼尽全力砸了上去。
咚!
这一下震天动地,不仅险些锤破鼓面,更是引得过路人纷纷驻足窃窃私语。
“唉唉唉,”衙门的差役还没睡醒,怨气不比喊冤叫屈的人轻,“干什么的?!一大清早地吵吵什么?”
孙七还没开口,就有围观的大汉替他打抱不平:“这是什么口气,没看见人家有冤要告吗?”
“哎呦,”差役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是孙七之后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条赖皮狗。喏,小狗子,你够得着鼓吗?”
余下的衙役随着他一起不留情面地嘲笑。
孙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少来狗眼看人低!我是有冤要告,你们凭什么不理!”
“哟呵,你还有冤要告,”那差役笑了起来,“狗日的,你又跟人赌钱输了吧?”
孙七当即涨红了脸:“你……”
身后毫不客气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围观群众开始抗议,“凭什么不叫人家告?”
“就是就是。”
“你还不知道人家要说什么呢。”
孙七来了底气,又道:“听好了,我有冤,我要告状!我要告留春坊逼良为娼,活生生害死了我侄女!”
他这一声铆足了劲喊,瞬间吸引来了更多看客。
衙役驳斥道:“你少胡咧咧!”
围观者中有人道:“他说的那个留春坊我也有听说过……好像真的会打人呢。”
“……上回老张家的那个女儿不就是走丢了吗,后来在他们那儿找到的……那姑娘说是自愿入伙……”
“我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
一阵议论后众人开始帮着孙七起哄:“凭什么不叫他告!你们是不是也收他们的钱!”
衙役顿时恼羞成怒,挥着大棒就要打人赶人:“公堂之上不得胡闹!”
“好一个不得胡闹,那我问问你,你方才这叫什么?”
衙役正要骂此人不长眼睛活腻歪了,可一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憋得脸颊通红:“你你你、你是……”
源尚安和赵兴并排前来,衙役不认得源尚安,却认得自个儿的老上司,立马软了脊梁骨:“原来是赵大人,小人失礼、失礼……”
身后人群响起一阵嘘声。
衙役不知道源尚安身份,但看赵兴对他毕恭毕敬也知道自己惹不起,慌忙跪下给自己辩白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名叫孙七,是个泼皮无赖的主儿,从前没少闹事,小的也是怕这刁民……”
源尚安不和他辩论这些,只微笑问道:“你从何断言我一定有所不知?”
衙役:“……”
源尚安转头问赵兴:“既然是审理案件,那县太爷不来不像话吧。”
县令刘达及时赶了过来:“全凭大人吩咐,全凭大人吩咐。”
源尚安摆了摆手:“不敢吩咐。”
“大人谦虚了。”
“我不是这儿的人,插手内务于法不合,”源尚安道,“该怎么办案就怎么办案,依照衙门的章程走,我不便干涉。”
刘县令一个是字还没出口,源尚安便又道:“只能旁听。”
他一时卡了嗓子不知怎么回话,而恰在这时潘县丞道:“太爷何必紧张,本县从来没有不许围观旁听的规矩,既然顾大人想看,那就请大人来。”
“啊,是……”
他好歹是个县令,却还要在下属面前唯唯诺诺,平日里整理县务是如何模样已然可以想见。
赵兴一见潘县丞来,笃定的气势瞬间又虚了下去,隐隐有再度倒戈的苗头。
源尚安心下了然,面色却依然平静无波:“既然是审案,不知这升堂二字——”
他似是不经意间转头看到了赵兴:“赵大人,我记得你的嗓门不错。不如今日这重担就交由你来。”
赵兴:“啊、我、我?”
“有何难处?”
“没、没……”
赵兴倒吸一口凉气,这不等于是公然跟潘县丞宣告他叛变了吗!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还是应该偷偷摸摸的,不该摆到明面上来——说出来多叫人尴尬呢。
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赵兴默念了好几声“开弓没有回头箭”,随即气沉丹田后喊道:“升堂、升堂!”
棍棒哒哒敲响,孙七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请老爷做主!”
刘县令不由自主地瞄了眼源尚安,见他神色自若后又默默收回了眼神,清了清嗓子道:“状告何事?”
孙七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老爷,去岁九十月份我与堂姐商议,将她女儿阿锦送往留春坊名下的一处洗衣房做工。却没想到留春坊竟然打起了我侄女儿的主意,把人偷摸收编成了舞妓,后来我替堂姐探望时发现不对,想接她出来,可没想到那帮黑心的东西直接杀了她推到河里!老爷,寒冬腊月的天,人不被淹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