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而非地赞许,继续说道,“老许,你说这把小刀,是怎么刺进骨缝,精准地将骨头韧带割开的?法医都没有这种利落的屠宰场手法。”
“你问我?”老许注意到小区门口驶出一辆两座的宝骏e100,“你家不是祖传的中医吗?应该比我了解。”
“中医?到我这就断了……”
老许忽然探过一只手,按了两下喇叭。江宁看向外面,见一辆灰蓝色“剁椒鱼头”打着双闪。
“来了!”江宁发动车子。
车直走开出辅路德天路,前边是十字路口,车停等红灯。江宁从后视镜瞟眼茆七缓停的车子,挡风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的面容。
这个女人异常冷静,不是那种“我没有犯罪”的冷静。具体是什么,江宁一时说不出。
老许就今天的走访过程发表意见,“江宁,你不觉得你对情节恶劣的犯罪案件过于敏感了吗?不要带着个人色彩去工作。”
江宁笑笑,“身为警察,高度保持警惕是应该的。”
老许点头,又摇头,“你查案归查案,别总板着一张‘你有罪’的脸。我们干刑侦的,锋芒不能太露,否则难以取得民众的信任,这会错失很多线索。”
人年纪大了,身上那股劲日渐消磨,抛开大胆求证持稳了。绿灯,江宁打方向盘,道声“知道”。
二十分钟后,到石景路上的公安局。
茆七按章程做笔录,面询的警察问了几个时间线的问题。
做好记录,警察跟茆七说:“茆小姐,今天暂且到这,十分感谢你的配合。”
“没事。”
茆七走出公安局,已经傍晚。
询问室的门还开着,老许在里面找到江宁,他在看茆七的笔录。
老许拍拍他肩膀,说:“姜馨杀人分尸案证据确凿,人手逐渐撤出,就等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今天郊区糖蔗产区发生一起斗殴事件,是蔗农因水渠灌溉问题而产生的矛盾,因为涉及到村与村的利益竞争,一时的镇压恐怕不行,上面要从我们大队抽人去巡视。副队说了,让我带你一份。”
江宁合上笔录,“好。”
——
茆七回到家,随便吃点东西。
九点洗漱。
她以为会睡不着,毕竟一个普通公民对法律是有畏惧的。
可是十点一过,茆七入睡,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声音清晰了一些,但很嘶哑,歇斯底里,甚至像愤怒的喊叫。
滴咚——
茆七睁开眼,耳朵里仍充斥着那个喊声。混沌的黑暗中,看什么都像一团流动的黑雾。
滴咚——
鱼跃出水,鱼缸里涟漪荡漾。
茆七胸口一紧,大口呼吸。
她听清了,真的听清了,却不可抑制地恐惧。
连续的梦,起承转合的梦。真实到令她头皮发麻。
第二晚,茆七竟又准时入睡。
依旧是那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喊叫。浑浑噩噩,好累,躯体似有千斤。
茆七醒来,在浴镜里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眼眶青黑,眼底红血丝缠绕,像鬼。
第三晚,茆七入睡后,脑子里还在问自己:你不是害怕吗?为什么还能睡着?为什么要睡着?醒来吧,醒着安全……
可是,会安全吗?
那个沙哑的声音冤魂一般缠着她,整夜,整夜。真的是梦吗?还是真的有人在喊叫?
滴咚——
鹦鹉鱼一个跳跃。
茆七醒来,开始怀疑,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天亮后驱车去数码街,买了一支长时间待机的录音笔,回家。茆七紧紧握住它,直到夜幕降临。
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洗澡,她一直坐在床边,可是她听到柜门“哐”的一响。她的臂弯已经抱着她的睡衣,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衣柜前的。
九点,茆七进卫生间,她将热水开到最足,一边洗一边发抖。
十点,茆七竟然睡着了!她明明心脏狂跳,明明是夏天,她盖了棉被,身体在被子下打颤。
那个声音又来了,茆七听了整夜,听出一丝不甘……
次日,等到艳阳高照,窗帘大大敞开,房间里洒满暖融的阳光。
茆七将握到发烫的录音笔放下,指尖缓慢地按下播放键。
夜很静,她的公寓很静,录音笔里偶尔地“兹”一下。那是有科学依据的白噪音,可是……她的脑海里自动循环起那个嘶哑的声音。
“……去……西北……”
“去西北……”
“去!西北!”
“去西北!!!”
不是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