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逸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举起自己的右掌。
这是邀请。
叶时兰脸上的冰山即刻融化,笑着伸出左掌,与夏逸双拳牢牢相握。
然后,夏逸又看向了姜辰锋:“你呢?你是一个喜欢在剑锋上冒险的人,要不要与我们一同涉险?”
姜辰锋没有说话,只是那冷若寒星的眼睛已做出了回答——你我还有一战之约,在你赴约之前,没有人可以越过我的剑杀你。
一旁,无得正想要悄悄退去,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已同时落在自己身上。
他苦笑一声,解释道:“贫僧与你们不同……贫僧毕竟是涅音寺的弟子。”
夏逸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确实不打算收下你这个无耻和尚。”
无得纠正道:“不是无耻,是无得。”
夏逸讪笑道:“佛门弟子素来乱世闭门、盛世下山,你这道貌岸然的和尚更是将这传统发扬光大,岂不正是无耻至极么?”
无得怒目道:“不是无耻,是无得!”
此言方落,他已发现所有人正以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而姜辰锋更是懒得看自己一眼,当即怒道:“你们可以看不起贫僧,但不可以看不起涅音寺!”
袁润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师叔,我不过是涅音寺的俗家弟子,却也知道在这国难当头之际出一份力,而你却是一代高僧的亲传弟子,却……唉……唉!”
他连叹两声,直叹的无得满面羞惭。
无得猛一跺足,羞怒道:“好好好!贫僧就如你们所愿,但你们可不要妄想贫僧愿意为你们主持大局!”
王佳杰嘲讽道:“你大可放心,这领袖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你这无耻和尚来坐!”
他又看向姜辰锋与叶时兰,平声道:“我不是不敬二位,只是我王佳杰如今只服夏大哥一人!”
袁润方又是一掌重重拍在王佳杰身上,道:“我和阿杰同一阵线!”
叶时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姜辰锋,淡淡道:“我们江湖中人素来以武论尊,我对姜兄弟的剑法自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但……”
姜辰锋截口道:“运筹帷幄,非我所长。”
他凝视着夏逸,眼神如剑一般锋芒四射,语气也如剑一般不容置疑:“你……当仁不让。”
见状,无得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贫僧也没有异议。”
迎着五人的共同的眼神,夏逸只觉得肩上的那座山又沉了许多,但脚下的基石却变得无比沉稳,仿佛即便天塌下来,他也可以一力扛之。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同伴,也相信同伴的力量。
如今他已拥有五个完全可靠的同伴——他们虽然只得六人,却强如一大宗门,已是一支足以令整个武林为之重视的劲旅。
夏逸笑了。
这一刻,他好像变了些许。
与他相处最久的袁润方与王佳杰,竟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两个人的虚影。
一人明艳动人,一笑之时媚态毕现,嘴角则浮现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一人持剑北望,如军旗般挺立于永安门外,其目色坚毅、振人心神。
“承各位抬爱,夏逸也不做矫情。”
夏逸走到众人中央,轻笑道:“老实说,我们这六个人的名声都不算太好,所以夏逸绝不会要求各位拘泥于道德礼数,对各位的要求也只有一个,那就是……”
他故意话音一顿,一字字道:“会喝酒。”
众人齐齐一愣,接着有人昂首大笑,有人摇头苦笑,有人冷面一笑。
老实说,这笑话实在不好笑。
袁润方抚掌笑道:“既然咱们六人有缘同仇敌忾,是不是该给咱们的组织起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他脑中灵光一现,即刻脱口而出:“天下第一帮、举世无双门、惊世骇俗会……你们觉得如何?”
场间一片寂静。
老实说,众人都觉得有些尴尬,却又不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终于。
夏逸侧目向北,深邃的目光似已看到了那座被战火荼毒的京城,也看到了一座焚毁于战火中的伟楼。
凛风夜楼。
“我有一个提议……我们的组织不如叫作……”
他转身看向众人,缓慢、认真、一字字道:“凛夜。”
很多年以后,江湖闻名的说书人朱不言就是坐在这座十里望亭之下,轻抚着已然花白的乱须,看着台下的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少年脸庞,然后猛地一拍身前的惊堂木。
“今天的故事,想必你们已听不少人说过,但老夫却可以保证没有一个人可以如老夫说的这般精彩!”
“因为这是六个精彩的人一起书写的精彩故事!”
只听一个少年问道:“六个人?这六个人莫非都是名震天下的大侠?”
“大侠?”
朱不言失笑道:“他们或许做了不少大侠都做不到的事,但他们当时的名声却不甚好听,连他们的绰号也多少带着些许贬低之意。”
他忽然止住声音,似有深意地看着台下的一众少年。
少年们即时会意,纷纷拿出身上的铜板砸向朱不言,好像要把他活活砸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