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羲和:“……所以你其实——”
凤南歌反驳:“我没有逃婚!母上说婚期未定,人选亦未定。”
等她情绪平复,衍羲和才接着刚才的话说:“我想说的是,所以你其实已经累坏了吧,默默承受这一切,五百年那么久呢。”
一滴水落下,在心湖上晕开一层不轻不重的涟漪。
凤南歌望着那双湿漉漉的眼。
有些话凤南歌憋得太久了,可在她宗族的那个环境下,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不想别人规划摆布我的人生,我不想活成别人要我活成的模样。这些话在她心里不知滚过了多少个圈,可却只能缄口不言。这是凤凰一族世世代代的传承,才让凤族禽鸟走兽爬到仙界,她凭什么超脱家族,凭什么不知感恩?
然而衍羲和却并未像她想象的那般质问或取笑,而是站在她的这边,问她是不是累坏了。
所以你才那么特别。
凤南歌心想。
衍羲和在乾坤袋里掏了掏,摸出一方绣着鸳鸯戏水的手帕,塞进她手里。
“我没哭。”凤南歌说。
衍羲和点头:“我知道,但现在轮到我讲故事了,你可能用得上。”
凤南歌有点想笑,微微垂下眼。
衍羲和:“被人窥探隐私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对你坦诚一点:教书先生只是兼职,我的本职是个乐师。当年我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凭借我对乐理的理解,考入仙界司乐,成为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公职人员,专为仙宴谱曲。但代价是,从此以后只能为仙宴谱曲。我不肯,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我流落凡间,写曲子唱给凡人。”
凤南歌攥着那方手帕,想到地府老兵鬼魂在炼狱赎罪三十年,却仍记得《金缕歌》的曲调:“凡人寿命比仙人短,不过曲子却能一代一代口口相传,永远唱下去。”
衍羲和下颌微扬,露出个清浅的笑来:“对,而且还有一点,仙宴几十年才举行一次,要我几十年只奏一次曲,其他时间忍着,我怕是得憋死。”
凤南歌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就跟老兵鬼魂说的人完全对上了,衍羲和,游走于凡间的仙人乐师,有过去有现在,更拥有全然未知的未来,才不是什么翠鸟雕塑化人。
纵使这人口中谎言那么那么多,凤南歌也愿意相信,衍羲和此时此刻终于对她坦诚了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
“满意了?”衍羲和捋了把头发,睨着她,“还是更失望了?知道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翠花。”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表情极为嫌恶。
凤南歌笑出声。
翠花这名字怎么你了!叫这名字的人多着呢!
“……伢子,下来罢!”楼下大堂正中,皎家小舅略微提高声音道,“地府的人走了。”
*
于是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