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本来是想让云夫人泡茶喝的,但她想,贺昀若是在路上饿了,可以用蜂蜜充饥。 孙知文挎着包袱,傻笑道:“云姑娘,昀哥儿没跟你说吗?我要和他一块儿当兵去。” “这包袱装的是我娘给我做的烙饼,不知道路上要走多久,我爹说多备点吃的,不饿肚子。” 云栖点点头,说道:“那希望你和贺昀能平安回到汴京。” 这话说到了孙知文的心坎儿上,他方才刚走出家里的门槛,娘亲哭成泪人,少言寡语的老爹目光沉重。 他读书不多,但想到了一个词——生离死别。 “唉,我也希望我跟昀哥儿能平安回家。”孙知文视死如归的说,“要是能立下战功,昀哥儿成了小将军,我就像我爹一样,做昀哥儿的副将!” 他在汴京的好兄弟不多,常人说他傻、说他笨,他认了。 哪怕是傻子,也分得清谁是真兄弟。 昀哥儿要从军,他岂能一个人留在汴京? 书读不好,仗若再打不好,还有何脸面去向曼淑姑娘提亲。 他爹说了,假如要和契丹狗贼打仗,赢了才能回家,若是打了败仗,不幸战死……那他就娶不到曼淑姑娘了。 一想到柳曼淑,孙知文顿感惆怅,这一去至少要半年,打起仗来,几年也说不定。 他害怕到时曼淑姑娘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突然灵光乍现,“云姑娘,你帮我个忙成吗?多在曼淑姑娘提提我,给我美言两句,两句就好。” “等我孙知文在战场上有了一番作为,等我回汴京,要用八抬大轿娶曼淑姑娘为妻。” 现在云姑娘比以前好相处的多了,况且曼淑喜欢跟云姑娘玩,同时,他相信云栖的口才,会让曼淑姑娘惦记着他的。 云栖抿唇笑道:“这些感天动地的话,我不帮你说,你既是下了决心要用八抬大轿娶曼淑姐姐,便好好努力吧。他日回到汴京,你亲自去向曼淑姐姐说。” 孙知文挠了挠头,说:“也有道理,万一哪天我回不来,实现不了诺言,伤了曼淑姑娘,那我就是千年乌龟万年王八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的燃起了斗志,爷爷的!若跟着昀哥儿上了战场,一定要杀光敌人,争取活着回来! “你这蠢蛋,大好的日子,却说些丧气话。”贺骥骂道,“战场上先死的都是懦夫,勇敢的兵将不会轻易死的。” 将士忌讳离家前说晦气话,比方交代后事、什么不能活着回来了,尚未开战,自个儿先打起退堂鼓了,倘若有七分的胜算,也会满盘皆输。 尽管贺骥嘴上说着要让贺昀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可平心而论,谁想让自己的亲儿子赴死?年纪轻轻,还有大把的时光不曾享受过。 贺昀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袍,腰间挂了把匕首,他的手里拎着包袱,笑道:“老头子说得对,孙知文,有我在,不会让你的愿望落空的。” 自贺昀在刑部司受过罚,因朱太师发话,谁若与将军府走得近,便是跟他朱太师过不去,在汴京的贵族官宦几乎无人敢和贺骥喝酒,那群世家子弟得了父母的指令,也不喊着贺昀赛马打猎了。 贺骥倒是乐得自在,谁愿意在朱太师身后伏小做低,谁就去做吧。 反正他贺骥不做这种窝囊废,与其巴结发癫的老不死,还不如在府里陪儿子练功。 他准备把贺昀扔进军营磨炼个几年,温素华百般不同意,这次夫妻二人各执己见,到最后,是贺骥说服了温素华。 贺昀的性子冲动,做事不计较后果,即便当年天家准许他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但只要朱太师这个老不死的还活着,贺昀很难在朝堂轻松自洽。 如若哪天再惹天家生气,贺骥是可以丢开老脸去求情,那等他百年以后呢?没有人能在朝堂照拂着贺昀了。 初进军营,是要吃点苦头,然军营里的将士们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个个儿都是直言快语,不服打一架便是,纵使要争抢,争的也是战绩,而不是想着法子的打垮同僚。 俗话说得好,先苦后甜,待贺昀立了战功,如此才有退路,若哪天贺昀犯错,天家会念在贺昀的战功,对他网开一面。 * 天光从昏暗转为湛蓝,参军的队伍在城门外的北边排着,其他送行的父母站在城楼上,对着涌进人群的少年挥手告别。 云栖以看热闹的由头一直跟着贺昀到了城门。 “贺昀,这是枣泥糕,这是蜂蜜。”云栖止步说道,“喏,你路上饿了就吃吧。” 贺昀接过食盒,低头看着云栖的眼睛,说道:“我这一去,不知是何时回来,万一我时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