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宗保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越发冰寒疹人,脑门瞬间冒了冷汗,几乎不敢多待,立马就垂头请示:“殿下,官苑四周尚未排查,您若没有旁的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赵珩“嗯”了声,目送何宗保离去,再看眼宋知意。
宋知意很是安心地点点头:“昨夜我都没睡踏实,老怕窗户外忽然射进一支穿云箭,想来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说着她转身回来,却见赵珩神情阴恻恻的,怪吓人。她拘谨地攥着果篮提手,索性也道:“殿下,我院子里行囊乱糟糟的,还没收拾妥当,便先回了,外边风大,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赵珩冷哼一声,想来这是多一刻也不愿跟他待了,可他偏不想叫她如意,只是话未出口,先瞧见宫墙上一抹极速掠过的黑色,遂勉为其难应了声:“去吧。”宋知意与梅香等人退下后,一名暗卫才无声无息地来到赵珩身后。这是青羽,凌霄出城追查明珠公主下落后,暂由他代掌暗卫事宜。
赵珩肃了脸色:"昨日怎么回事?"
青羽愧道:“自您出城共有三波刺客,属下带着弟兄们兵分三路已妥善处理,只是未料林子里还提前埋伏了一队人,以至救驾来迟,请您恕罪。”
赵珩并未责怪什么,只问道:“幽魂阁要我命的牌子,可查到是谁挂的了?”
青羽默了一默,才低声说:"赫连丹。"
赵珩轻置轮椅扶手上的大掌骤然一紧,猛地转头,目光凌厉看向青羽:"不可能!"
赫连丹乃是昔日戎狄部落中最狡猾阴毒的武将,当年戎狄递上降书,赵珩率先锋军准备回朝复命那夜,正是此人出尔反尔,放出奇兽偷袭,才有了临水那险恶一战。
赵珩清楚记得,他坠崖前与赫连丹生死搏斗,已齐根砍断贼子双手,利剑穿胸而过,绝无生还可能。
即便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如今尚且落得这副残疾重病的废人模样,赫连丹又能好到哪里去?
青羽谨慎道:“您切莫动气伤身,幽魂阁那地界鱼龙混杂,向来只见买卖金银不见人脸,属下据掌柜的描述身形口音,及那日来人习性与戎秋相近,才大胆作此推测,或许是成狄余孽怀恨在心,故高借
用赫连丹身份作乱也未可知。他们挂出牌子只写了您出城的时间与方向,引得 群亡命之徒为黄金万两倾巢而出,如今挂牌已撤,属下警醒过掌柜的,日后断不会再发生此种事。"
赵珩双拳攥紧,深吸一口气,缓下心头震怒,冷静思忖片刻。
皇帝降下废储圣旨,朝野风动,这个不难打听到,然他出城的时间是密定的,车马队伍皆着便装,贼子怎能知晓得这么清楚以至于有时间提前布局?
除非,他身边又出了叛徒。
亦或,妤贵妃耐不住了。
一股汹涌的血腥气漫上喉咙,赵珩强咽下去,漆黑眼瞳浮现一片阴翳,冷沉神色悉数化作决绝杀气,下令道:“彻查,务必取活口留人证。”"是!"青羽领命,焦心地看向主子。
赵珩忽地又问:“阿景这两日在忙什么?怎么不见踪影?”
青羽摇摇头:“属下也不知。”
于是赵珩不再问什么,疲倦地挥挥手,示意青羽退下。
青羽走了两步,不知想起什么,回来说:“对了,属下方才经过白马寺,看到宋家马车,估计是想来看望皇子妃。”
赵珩沉默片刻,忆起宋知意那一口一个我爹爹时骄傲的神情,冰冷的语气难得带了些许人情味:“你出去时命何宗保带他们进来便是。”
……
晌午刚过,宫苑门口果然缓缓驶来一辆棕灰色的马车,坐在前辕赶车的赫然便是衣着简朴的宋连英。
身后宋婉挑帘露出一张忧心忡忡的憔悴面容,喃道:“我看外头四处有官兵把守,戒备森严,估计不会让我们进去。”宋连英勒马停在湖畔,跳下来扶夫人下车,宽慰道:“不进也无妨,能把东西交给知意便成了。”“唉。”宋婉叹气,自从晓得东宫变故,真是愁死了,这会心情忐忑地抱着东西与宋连英走上前。
没想到还没靠近宫苑,前边迎面走来一个胯刀的年轻侍卫。
宋晚下意识要掏银子出来。
何宗保仔细辨认二位身份,一改严肃分外热情地说:“想必宋大人与宋夫人是来看皇子妃的吧,请随属下来。”宋连英夫妇惊讶地对视一眼,忙说好,路上打探道:“这位小兄弟,我们进来不会添麻烦吧?”“应当不会,属下也是奉命为大人引路。”何宗保坦诚答。
于是宋连英有数了。
在这宫苑以三皇子为尊,自然也是奉的三皇子之命,想来女儿与之相处还成,至少也不会太僵。
宋婉却不这样想,满脑子女儿小小年纪初次离家就遭逢巨变,受尽苦楚与冷眼,准是强撑着,瘦了,眼睛哭得核桃一般,却没有 娘在身边宽慰,一路上脚步急切,险些比人高马大的何宗保还要走得快
些。
夫妇俩好不容易来到琼安院,只见北风卷落叶打着旋旋,空荡荡,冷清清的,进到主屋外才看到梅香和冬青在廊下挂彩灯。
两个丫头骤然见到自家老爷夫人,双双愣住了。宋婉急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