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话里话外都是让她看紧家,断不能让人分了权儿去。
听着婆母的敲打,高夫人内里亦是抱怨连连。
除了众多的丫鬟小厮,娇嫩欲滴的妾室,就连那没名分的外室,这老爷子竟都要带回来。年轻的姬妾不打紧,叫—声小娘供着便是,最让人焦心的,是那有孩子的妾室。那些高大人的庶兄们,最大的只比高大人小五岁,生他的姨娘还是抬了房的贵妾桂小婆。
因着跟高母合不拢,一直陪着高老爷住在洮州,这番回来,还不知要闹成何样。
而余下能在桂小婆手下长大的,皆是些能人,且多是十七八岁的热血汉子,也不知有无秉承高老爷子的习性。
想着这些,高夫人的头,越发疼了起来。
现今这般紧迫,先不说这般多人,住处要如此分配,光是他们每日需啖的吃食,就难以估量,只能往多了囤。而一旁听着的莫姻,又同高夫人耳语,悄声提醒道:
“夫人还需多存些炭火、火种、能入口之水和药材。”
炭火、火种,甚至水,高夫人皆能理解,但药材又是何说法?
"夫人,我一会儿同您解释,定有用。"
见莫姻如此言之凿凿,高夫人自是信她的,便又叫来药材铺的管事,按照莫绸说的药材,都多备了些。
待众人退下后,她方向高夫人解释。
她也是今个瞧见杀猪血遗留在院子中,招来些苍蝇蚊虫,才终于逼迫自己面对一早便隐隐产生的念头。
尤其在古代,大水之后,多有大疫啊!
洪水携带的秽物、冲死的尸体,不仅会污染水源,成为传染病的传播媒介,害饮用的人生病,堆积下来的尸体还会滋生细菌和病毒,成为疫病的源头啊。况且现今还是初春,蚊虫苍蝇本就急速繁殖,洪水后,水体面积扩大、湿度增加等因素,更将带来一场蝇纳生长繁殖的盛大狂欢。而因着水祸,多是逃荒的难民,恐惧、饥饿,甚至夜不能寐,皆会让他们丧失免疫,更易染病。
若再加上无药亦无医,要不了几日便会没了性命。
到时尸横遍野,聚蚊成雷,蝇纳群绕,整个大隋将哀鸿遍野。
莫姻思及,便寒毛卓竖,心尖发颤。
高夫人院内,莫姻同夫人想着今后,眉目紧锁,而出了高夫人院子的张妈妈,随即就摸到了东跨院张姨娘处。自上次张姨娘惹了夫人生厌,后又遇上莫遇险,她至今仍被夫人牢牢把控。监视她的丫鬟暖香,见来的是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收了她一把铜钱,便吃酪浆饮子去了。
“你这个老货,是来瞧我笑话的。”
见着唯一的亲人,张姨娘嘴也不留情面,还怪张妈妈这般久才来看她。
听她落到如此境地了,竟还在使小性儿,张妈妈转身便想走。
但瞧见她尖尖的下巴,四肢也不见有多的五两肉,肚儿却开始显怀了,终还是心有不忍。
从怀中摸出个钱袋子,整个都给了她。
见她还提溜着钱袋的重儿,又咬咬牙,取了头上足金的钗子,脱下腕间纯银的镯子,皆给了她去。
“多备些吃食吧,别饿着你和肚中儿。”
说罢,张妈妈也懒得再同她白费口舌,推门径直走了。
“还算你有良心!”
张姨娘在其身后嘟囔着,见她跨出门槛,关了门,忙将银子用桑皮纸裹了几成,又套上麻布,闪身进了里间,塞进了虎子里。虎子,就是大隋大户人家多用的尿壶,因着形状像伏虎而得名,头部上扬,有一较细的颈部开口,虎身则圆润饱满,无论男女皆适用②为了日常方便,多放于床榻附近,钱藏在张姨娘眼边,她方放心。
翌日一早,倒尿壶的丫鬟,始终觉着今个这虎子有些重。
见张姨娘守在一旁,也不敢多逗留,提着接尿的恭桶便跑了。
一面低头往外退,一面在心中腹诽:
不会是在里头拉了粪,今个才这般看着我罢,这么怪道恶心,就觉着今个虎子臭气熏天。
而屋内,张姨娘见小丫鬟这般磨蹭,仍觉不放心,况手中有余钱,她心中又犯痒痒。
这还是当年逃荒时,留下的后遗症。
当年逃荒,她身上的细软皆被抢了,现在但凡有钱,若没花出去,日日夜不能寐。
因着在高府好日子过久了,脑袋也生锈不转了,她自没悟出张妈妈是何意。
径直赏了暖香一个碎银子,央她帮着买了些香料,将银子都用了个七七八八方作罢。
久不用这些金贵玩意了,她喜欢得紧,每样掺了些,沉香、檀香、苏合香….…
皆装在鎏金双蛾纹银薰球内,将自己的小衣、长发腌得香气熏人。
高大人方一捞起珠帘,探头入内,就被这混成怪味的香封了鼻,接连打了四五个喷嚏,才缓过来。
气儿还没喘匀,张姨娘便扑进了他怀里,诉苦到:
“大人,您再同夫人说说,就放过我罢,我又不是囚犯,日日盯着我,我睡得不踏实,吃也吃不下。”
原本美人在怀,高大人应很是享受的,却被这盖过来的香味搞得,几欲晕倒。
推开张姨娘,愤而起身,跌跌撞撞往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