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情况下和她闲聊、试图套话都是徒劳无功,她给的回答永远是设定好的回答一般一一
“与你无关”,“不该问的别问",“你话怎么那么多”以及“不知道”。她突然张口给出这种不必要的解释,这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南扶光躺进模拟舱,那种冰凉的、腥臭的黑色液体立刻涌上覆盖了她的全身以及口鼻,瞬间的窒息之后是极度的困倦。刚开始几次她为这种感觉感到不安,但现在她已经非常习惯了。耳边传来海鸟的鸣叫,感觉到腥咸的海风吹过鼻尖,南扶光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了海崖边。
这边是黑夜,船还是那只船,只是之前那人头攒动的人山人海盛况不见了,海崖下,负责看守的人比之前的人更多一一那天红着脸和南扶光搭话的年轻人也在,之手他不再是上次看到那的那般放松的模样,肃着脸举着火把站在岗位上,打着十二万分精神。南扶光没有立刻上船,因为不确定这个模拟环境是从哪个节点开始的,想到上次自己的所做作为,很有可能一出现就被一群壮汉一拥而上压着脑袋脸朝下摁在地上……
她卸下了谢允星的模样,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转身到村落里打听情况。回到记忆中的村子,南扶光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陨龙村,这种家家户户家门禁闭、只余阴风怒号的感觉,太像了。她凭借记忆找到了和老头和老太太闲聊一下午的那个院落,阳光下老太太捧着花生米搓搓皮吹散的画面生动的出现在她脑海中。南扶光扣响了门。
门里一阵慈案窣窣,像是有老头和老太太争执要不要开门,但过了一会儿门还是开了,熟悉的面孔从里面探出来,上下打量了一圈南扶光,老太太谨慎的问她有什么事。
南扶光笑了笑,道自己是外来的旅人,路过此处听闻海枝节,慕名前来,囗渴了想讨杯水喝。
老太太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门缝拉开了些,里面澄黄温暖的光透了出来。
南扶光借着喝一杯水的功夫打听到了一些事,村子里最近气氛那么紧绷并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南扶光松了一口气),而是因为村外来了很多人,他们不光是为了参与海枝节而来,他们为了那艘船,今日不断有人闯入船上,那艘上了年纪的古船可经不起这种折腾。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到那是「翠鸟之巢」的人。南扶光只是困惑既然是模拟器,为什么不能每次都把进度调整回最开始无事发生的样子。
现在村落里的人提高警惕的模样,好像无论如何也不如最开始那时方便行动。
除非是有些探索进度必须要被保留下来?
“那些人除了登船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举动吗?"南扶光问。“不清楚,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说是那东西被村世代守护,好像是一串符号?或者是固定的号码?"老太太说,“天知道呢?我们这儿从古至今保留下来的,不过只有哪一条船罢了,什么符号或者号码,听都没听过,他们追着我老婆子问,有一次还差点儿动了手一”
“动手?!”
“对,一个大小伙子也不害臊,嘴巴里嘟囔着′反正都是假的。”南扶光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模拟舱是假的,但对模拟舱中设置的环境里的人来说,他们的生活未必是假的一一
这样的设定,除了认知上的不公平,最麻烦的还是进入模拟舱的执法者的思维方式。
就像是《三界包打听》流动版里,披着马甲的人们偶尔会发出“沙陀裂空树枯萎也没关系啦反正我无所谓"之类的暴言……但你若将发言的人抓到“听听神奇的海螺怎么说"去,举着自己的身份证发言,他脱口而出的,必然是“为了沙陀裂空树复苏,作为芸芸众生在下万所不辞”人在虚假的环境中会有无限放大的情绪。
他们说话、做事会更肆无忌惮。
就像南扶光若是顶着自己的脸,那一日恐怕无论如何都没胆子对另一个雄性生物说“你要不要来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这么不要脸的话。一时间思绪有些凌乱,南扶光没来由的又想到了那一日,宴歧所言道陵老祖与「翠鸟之巢」训狗模式如出一辙一一
能够来到“丁"级事件的模拟舱的,都经历了前面无数次“戊己庚辛”级事件的厮杀与屠戮。
他们或许会像曾经的南扶光一样,对于血肉横飞感到麻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在"丁"级事件模拟舱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做些什么?放下了茶杯,南扶光与老太太道谢后离开了她的家,走的时候被硬塞了两个刚烤好的红豆饼。
站在空无一人的院落中吹了一会儿风,南扶光默默吃完了那两个红豆饼中的其中一个,然后把腰间「翠鸟之巢」的腰坠,悄悄挂在了老太太家里屋檐的角落。
那地方挺隐蔽的,老太太本人都不一定能发现,但「翠鸟之巢」的修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一定能发现。
月上中天时,南扶光终于回到海崖边,轻车熟路地摸上了那艘巨船。脚踩在甲板上发出“嘎吱"一声轻响,下面海滩上巡逻的蛋族年轻人立刻支棱起耳朵,很紧张的大声"什么人”,举着火把三五成群围绕过来。南扶光一弯腰,化作一只浑身散发着月晕澄黄光芒的猫,悄无声息的敏躲进阴影中,躲过了一掠而过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