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道自己状态不好,要先告退。转身飞奔出陶亭,化仙期五感却无论如何听不见身后跟来的动静,宴几安就这样任她离去。
宴几安耐心等了十五日。
第十六日,一早醒来,云上仙尊便看见悬浮于眼前的羽碎剑,剑身震动,激动之意毫不掩饰,像是被抓走强行改造、如今刑满释放的小狗终于活着见到了自己的主人。
《三界包打听》流动版欢呼雀跃一片,为“我家菜刀终于能切动豆腐了"喜悦不已。
青云崖清早有了拎着剑修炼的弟子,很快的又有更多的弟子兴高采烈加入队伍……
一切好像在尽然有序的恢复秩序。
山下村落炊烟袅袅升腾,唯独云天宗的山门安静的像是永久封闭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人要通过山门归来。
镇守山门的外门弟子开了彩头,他们打赌“谁会是第一个告诉大师姐山门内禁止御剑飞行然后喜提新年第一顿骂"的,结果轮值了一轮,谁也没等来云天宗大师姐。
倒是等来了御剑掠过出宗门的云上仙尊。
宴几安不太费力就找到了南扶光,她光明正大,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彼时她人正在一个打扫的很干净但跟云天宗任何一个角落(包括外门弟子住所)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小院子里,她靠在一个猪圈的柱子上,呵欠连天。这一天没有下雪,难得见了阳光,春天初见端倪,带着温度的光撒在她一侧的面颊上,几乎可以看见其脸上细小的绒毛……她没穿道袍。
身上穿着普通凡人穿的衣裳,布料是讲究的,但那过长的裙摆虽然看似舒适,与道袍相比有些笨拙累赘,并不合适剑修去穿。宴几安也不差眼地楞楞看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怕冷还是懒得上保暖咒,此时南扶光比寻常的修士穿得多了些,裹得很圆,脚下踩着笨重棉靴,但这也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暖洋洋的。一一过去的十五日,她好似一直过得很好。此时此刻,少女抱着胳膊,一脸提不起精神的困倦,瞥了一眼猪圈里,她屈指敲了敲身边的木头栅栏,懒洋洋道:“壮壮,你再含着它到处跑,之后被挠我都不会管你了。”
在她身后的猪圈里,干燥柔软的稻草上,小猪闻言抬头,“呸"地一声将嘴里被糊得一身都是口水的小猫狸吐出来。
宴几安以为南扶光会使用清洁术给那只毛发凌乱得像是刚打了仗的小猫收拾一下,那根本用不了一瞬息的功夫一一
没想到她只是蹙眉,弯腰骂骂咧咧地拎起小猫,给它擦擦身子后,笨拙地去院子里燃烧的炉子上拎热水。
宴几安落在院中时,南扶光正往一个装了冰冷井水的木盆子里添热水,一边添一边搅动,嘴巴里还在碎碎念:“你也别跟它玩了,还主动往它嘴里钻,一天喜提八顿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狗呢那么爱玩水,贱不贱呐一一”她一边骂着一边回头拎身后"喵喵”叫的小猫狸,结果余光瞥见不远处两条腿不远不近地站着,脚踩一双花纹制式皆繁杂的冀火踏云靴。南扶光愣了愣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云上仙尊无波澜的双眼。像是才发现院中多了个人,她脸上空白了一瞬仿佛真的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过了很久才收拾好脸上的神情,淡定问云上仙尊怎么突然站在那吓人。
宴几安却不信她真的不知道他来了。
金丹后期修士五感已经极佳,更何况现在她觉醒了,他来的时候压根没有刻意掩藏自己剑穗上的剑铃声响动,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更何况她这会儿就盯着他腰间悬挂着的剑穗。“云苍大醮,身为云天宗大师姐你没来祈福添香,就躲在这。”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四周,大概是完全不理解这地方有什么好呆。
在南扶光来得及说点什么怼回他之前,他收回目光,望着她,“还是你觉得身为′伶契′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住猪圈也没关系?”他这话说的很有情绪,长了耳朵的都听出他今天就是来找茬的。南扶光没有回答他,把小猫扔进热水盆里涮了涮,拎起来手法粗糙地随便找了块帕子搓,而后在猪圈里的小猪拼命把脑袋伸出来哼哼唧唧时,她把小猫扩回给它。
附赠一句警告"别再弄它了"。
这才不急不慢地问宴几安,有什么话想说就直接说,还是他真的就有那么无聊跑来吵架。
她语气平和得不像她,若是以前的云天宗大师姐现在肯定已经跳起来戳他脊梁骨说难听的话……但从刚才开始她就表现出了一定的平静,眼前的人与梦中那个茫然地问他为什么不去当木匠的「伶契」重叠在了一起。她应当是捡起了属于她一切的回忆,所以当宴几安叫她“日日"时,她没有叫他闭嘴。
“是不准备回去了?”
下山之前,其实宴几安到桃花岭看过。
桃花岭的禁制解除了,现在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进出,就像是一座被宣告无主的荒山。
洞府内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切的道袍、器具都被放得整整齐齐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井然有序,也死气沉沉。
南扶光除了自己什么也没带走。
就像是当她开始擦拭桃花岭摆在桌案上的第一个花瓶时,已经打定注意自己一定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