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与其一同,皆是其主受至极之痛。不过此痛,乃非皮肉之痛,若非心死成灰,不可达之。”
薛子游将这句话咀嚼一遍,有点明白其中意味了。
就金崖的疯癫程度来看,那个要上他身的,十有八九是另一个“薛子游”。却不知这人到底因何而死,落得个如此凄惨下场。
少年又朝外张望几眼,慌张道:“不成,我……我得走了,让我家主人发现就惨了。”
“去吧去吧,”薛子游挥挥手,“哎对,你叫什么?”
少年道:“我没名字,主人都喊我小石头。”
“小石头?”薛子游哈哈笑道:“这个名字好,贱名好养活。”
少年瞪了瞪眼,“你你你”了半天,终于不敢再逗留,跺脚跑了。薛子游又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没见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只见了半壁的书,有的已然十分老旧,仿佛指尖轻轻一戳便要化为飞灰,杂乱无章地堆在书架上。薛子游随意拾起几本看着还算完好的,见那排列和句式长短,像是古诗一类的东西。
这文八斗倒还真是人如其名,是个好舞文弄墨的;跟他那个画风清奇的哥哥一比,仿佛不是一个肚皮钻出来的。
不过古诗这东西,薛子游生前没读过许多,换了副古人皮囊也一样装不来这个风雅,很快就转移注意力去了他处。他前前后后在这间屋里转了几个来回,又悄悄扒开门缝观察半晌,确信了这地方确实是无人把守的。
想必有那屏障存在,舞墨君对他也没多少防范。
薛子游静立思索半晌,终于还是按捺着心思躺回床上去,掰着手指头又算了一遍日子。十九天,搁往常他能绕着全世界飞一圈了,可这里又没有机票可买;更关键的是,就是有飞机他也不知该往何处飞。
于是定好了下一步行动的目标:先搞一份地图,弄明白所谓的南天台到底是个什么去处,然后再想办法逃脱。
想到这里,薛子游才注意到,打从到了这个世界以来,自己的知识几乎全部是被动接受的,八八八八近乎是他唯一获取信息的渠道。
当然这不能赖他不主动——他几乎日日与段明皓待在一处,可这人偏偏嘴严得很,似乎什么事也不愿叫他多知道,什么人也不愿叫他多接触。
而他因为任务的关系,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段明皓身上,一心只惦记着达成目标攒足分数,竟然也没想着要去仔细了解了解这个世界是何构造。可谓失策。
这个薛子游——他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到底是谁?
晚间那少年来唤他,说是舞墨君有请。二人顺着白日的山道缓行,途径一处黑黝黝的洞穴,三两月光洒在洞前的空地上,映出一排整齐的足印。
这洞穴与庄中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不似自然造物,薛子游不由多看了两眼,问那少年:“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道:“还魂池。”
少年说罢忽然噤声,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拖着他快步离去。薛子游早看见了那一串足印,知道他们是撞见了什么人,但不主动发问,等小石头先向他解释。
小石头气喘吁吁道:“你、你家大人看来刚进去……”
薛子游眨眨眼,方才那是金崖?
小石头不满道:“他隔几天就要来一次,每次来都要去这还魂池……”
薛子游:“一潭池水,有什么好看的?”
小石头:“大人是不允许我进这洞穴的,但是听说这池水能映出人的记忆,很容易着魔,看一眼就要入迷。”
薛子游动起了歪心思,回头将前后景物看了几眼,暗自记下。
“我们快些走吧,”小石头催促道:“我们得赶在你家大人前头到。”
薛子游:“为什么?”
小石头撇撇嘴:“……就……就不想撞见他呗。”
薛子游无声一哂,伸手在少年脑后弹了一记。少年恼火地回头看他,又慌张地转开目光。
“怎么了?”
“你……你跟前几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少年眉心一皱,回忆道:“原来你从来不跟人说话,我一直以为你又瞎又聋又哑。”
薛子游腹诽:要是我天天被人当成个容器养着,随时等着魂飞魄散,那还不如又瞎又聋又哑。
二人步伐不慢,转眼便到了那厅堂前。薛子游抬头一看,见其上牌匾名作“取璎阁”,新奇得很,不知何解。门廊开阔很多,与白日所见穷酸之气大不相同。进门前薛子游整理了整理表情,努力收起那挂了二十五年的天然嘲讽脸,省得再戳中金崖什么疯点。
方才他在枕上躺了片刻,就掉了一把长发。再被抓一次,说不定这头长毛就秃了。
进门一看,偌大门堂中,只有舞墨君一人,连个侍婢都不见。他立在织锦屏风后,正抬头看一幅画,看得相当认真。薛子游将他背影打量一番,觉得比自己还清瘦些,立在那里,当真有几分形销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