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拉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说‘人’恐怕不太准确。”
她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意有所指,“您忘了,亚伯罕最擅长什么了吗?”
亚伯罕,扭曲天使,梦魇化身,有着控制梦境和撕裂空间的能力。而玛伊雅弥,则能放大甚至增强所有能力。
“所以……”安琪拉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微笑,“有一些调皮的小家伙们,也跟着来了呢。”
赫尔曼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嫣红的嘴唇上移开。他沉默了几秒。
“大概有多少个?”他问,神情很沉重。
如果达到了一个足够的数字,他就可以直接递交书信到教廷,那边必定会对这件事多加重视。
“不是很多,”安琪拉摊开手,表情很无辜,“不过……鉴于亚伯罕那家伙似乎不是很想重新封闭被撕裂的空间,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实现自己的心愿了吧。”
——我们将把人间付之一炬,在那废墟之上欢庆起舞。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您绝想不到那个地方多么让人厌恶,让人绝望,”安琪拉微笑着说,“那里可是一个……让恶魔都无法待下去的地方呢。”
“而这里,很适合他们生存,”她轻轻嗅了嗅,享受般地闭上了眼,“黑夜,脏乱,欲-望,争斗,死亡……这里的食物多到他们永远不必再忍饥挨饿。”
“怎么封闭通道?”赫尔曼说,一针见血得让她刮目相看。
“我现在可是个普通人,”安琪拉语带遗憾,“那是他的绝技,自然不会轻易被发现甚至关掉。抱歉了,亲爱的,这个我可真的无法插手,不过其他的——例如一些不太棘手的小麻烦……”
她指了指正被法医装进袋子里的尸体,眯着眼睛笑道,“我倒是可以帮得上忙。”
赫尔曼目光微凝。
“它们只不过是一些低劣的迟早会被吃掉的消耗品,”安琪拉用一种颇为无奈的语调告诉他,“会留下令人恶心的难以忍受的味道,而且向来喜欢把一个充满了艺术美感的仪式弄得乱七八糟,并且糟蹋掉很多具有潜力的美味,真可惜……噢是的,您别这样看着我——没办法,我有一个嗅觉灵敏的鼻子,这真是一件让人又爱又恨的事儿。”
赫尔曼尽力忍耐,“所以呢?”
“啧,耐心点,探长,”安琪拉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他们生活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现在依然如此……今晚12点,请来我住的地方等我,我保证您会有所收获。”
这么多天了,她终于肯说出有用的信息了。即使这听上去更像是一个阴谋。
即使如此,他还是会赴约前行。
“12点,”赫尔曼目光沉沉,“那么……到时再见,伍德小姐。”
……
深夜,无星无光。
赫尔曼按时到了安琪拉所住的公寓楼下,抬头一看,发现屋子里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他皱了皱眉,倒并未怀疑她是在蒙骗他——她狡猾而且擅长蛊惑他人,但相处一段时间后他也有所了解,她虽然比凶手要更让他警惕,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并非谎言。
他不动声色地收集着她同类的信息,掌握了很多连教廷都无法明确的信息,只除了恶魔的真名。
他拿出怀表,隐约看到指针不急不缓地朝正上方走去。他来得早了一分钟。
于是他耐下性子等待。
一分钟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很轻,但每一步都踏到了实处,没有任何规律,在昏暗无人的街道上响起,莫名悚然。
赫尔曼低头看了看表,正好指向十二点。
他转过身,看到安琪拉缓缓朝他走来,穿着他送给她的那套黑色长裙,举止优雅,气度迷人。
她的手上,拎着一个人。他定睛看去,发现那居然是一个男孩儿!
他立刻想到了昨天发生的凶案,不自禁暗吸一口凉气,然后就看见安琪拉用一只手毫不费劲地掐着对方的脖子,就像是拎着一只牲畜,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站定,然后把男孩扔到了地上,仿佛扔一个物件,轻飘飘的,毫无怜惜。
“他归你了。”安琪拉轻笑着说。
赫尔曼低下头,正对上男孩抬起的双眼。
脸色惨白,毫无人气,眼周下陷,乌青,唯有那双血红色的瞳孔狰狞地竖着,仿佛兽类,直盯盯地看着他!
他看上去根本没有人类的理智,匍匐在地上一直不安分地挣扎,朝他龇牙,浑身蠢蠢欲动,却碍于某种威胁不敢真的扑过去,手指在地上抓出凌乱的痕迹,喉咙里咯咯作响,低吼。
这是赫尔曼第一次见到她嘴中的,所谓的恶魔的模样。
他没有如她期望中那样被吓退,反而面色镇定地站在原地,看对方一直不断回头瞥安琪拉,那种恐惧而臣服的模样。他目光不禁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