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带领团队与MGH合作,研究"无免疫抑制剂的心脏移植技术”,每年主刀完成心脏移植及复杂手术近百例……再然后,他的履历戛然而止,仿佛他的人生也就此停摆。这一连串耀眼的履历,像是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灿烂得让她的双眼都酸涩了。她深知,那些文字背后,是一个从未休息、从未停下追逐梦想的江述月。他走过的路,似乎遥不可及。
手机屏幕暗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倒映在玻璃上的脸,眼神茫然。难怪……他能轻易说出,“我会让最好的医生,治好你,只要你点头"的话。最好的医生……她没有概念,她只见过安州市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生,或许江述月自己就是最好的医生吧,可是……他也坠落了。坠落在他两年前的那台失败的手术上。
述月啊,为什么天之骄子,也会坠落。
她也瞬间明白,自己心源性休克的那一次,江述月不是对她的免救手环视而不见,而是几乎将他的梦想与荣耀都放上了赌桌一-All-in(全押)。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窃取了他的故事。
可是,不公平的地方在于,他还不知道她的故事。不过没关系,她这短暂的一生,早已写进了遗书里。为了这一天,陶栀子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从下车点到观察点,都是她精心实施过的。
那佝偻的身影会在下午的时候回家,整理完毕之后下楼,晚上六点左右骑车去教堂。
去教堂做义工的这天,是陈友维最不可能出意外状况的日子,风雨无阻。林城的冬天快来了,不过下午六点,天已经黑透了,吹着冷风刮着雨,冷得很是透彻。
陈友维穿了件宽大的蓝色雨衣,骑上三轮车,在雨中蹬得格外缓慢。为了打造亲和形象,他也是费尽了心思。
陶栀子在马路斜对面的便利店的便当区域,刚好寻到了一个视线差。直到亲眼看到那个背影伴随着熟悉的铁锈摩擦声消失后,她又静等了四十分钟,这才确认对方应该不会折返。
陈友维从教堂回家的时间会有一个范围,最短是两个小时,最长是五个小时。
她的时间很充裕。
站在这个破旧居民楼前的时候,她百感交集。拾荒老太太的家门前与人同高的塑料瓶已经被出料掉了,室内窗帘拉上,房门紧闭。
就在三天前,老太太已经被迫搬离了这里,因为房东认为她被人怀疑是人贩子,影响恶劣,决定不把房子租给她了。她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大概是那件穿了一整个秋天的玫红色大衣,那件被人嘲笑艳俗的衣服,和她脸上油彩搬的妆容。陶栀子能想到的可能性是救助站,或者流落接头。但是救助站里的那些人三教九流,恐怕她会受欺负,所以更有可能是流落接头。
她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陶栀子心里有些失落,总觉得才几天的功夫,已经沧海桑田,她们可能一生都不会再见面。
“你是来找那个捡破烂的吧,最近有记者来过了,给她安排的住处,可算过上好日子了。”
有个老人在楼下散步的时候,刚好瞧见陶栀子在驻足神伤。老人住在对面一楼,平时也不屑于和拾荒老太说话,但是至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欺辱她。
在陶栀子这里,她陡然间发现内心早已不是非黑即白了。对于她来说,只要不干坏事也就行了,至于善意一一也许大家只是或多或少吧。
不用苛求。
得知拾荒老太现在日子不错,她也放下心来,待将路人打发走了之后,她才沉静地踏上了居民楼黑暗的台阶。
从前总害怕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台阶藏着埋伏,但是她早已对每一级台阶的大小了然于心,但是每一步仍然多了些谨慎。她先去查看了一下之前的墙缝,看看是否有其他痕迹,就能判断出陈友维是否察觉。
见剑锋安然无恙,她心里倒是略微轻松了些。今日之行,最好的结果就是,取到证据且全身而退。即便不能全身而退,她的每一步都会被纽扣上的微型摄像头记录下来,而且她在小木屋内安装的同步设备,连接着屋内的无线网,每三分钟自动保存一次,并且自动上传云端。
云端的密码她已经详尽写好,还有她亲笔写的陈述,她当年的证词,她的身份证、授权书……她准备好了一切。
述月那么聪明,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她的意图。哪怕她此行有去无回,所有的证据都将会被完整保留,至少足够争取一张搜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