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实了一样,步履维艰。如同一个生锈机器人,她苍白着脸,不熟练地转动自己的身体,好像每一寸都有铁锈在掉落一样。
她看向了十二年后的陈友维,这是多年后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对视。她之前观察了他很久,早已对这张脸失去了当年的恐惧,但是她如今却对上一双分外慈爱的眼,仿佛十二年的那个杀人魔和他早已撇清了关系。这样的慈眉善目,难怪啊,众人都被他骗了,像是被蛊惑的机器一样,看向陈友维的时候就自动露出了微笑。
“还认识我吗?我是爸爸啊…”
陈友维站在人群的簇拥中,他的身后是庄严的教堂,顶端的十字架在阴天被遮蔽了光亮。
他身后的人闻言,纷纷微笑地看着她,冲她递来无数慈爱的笑。原本死死拽住她衣袖的手,却忽然一松,让她重获自由。女人表情有些不自然,干笑道:“她竞然是陈先生的女儿吗?”陈友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宁静一笑,“是啊,虽然只是收养关系,不过,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些年我仍然将她当做我唯一的女儿。”“陈先生真是宅心仁厚,无私地关心每一个人,真是我们的榜样。”“对啊,像陈先生这样,既没有血缘关系却视如己出的,简直是大爱无疆,这才是真正的基督徒精神啊!”
“这样的善心和耐心,真的让人不得不敬佩,难怪陈先生在我们心中有这么高的威望。”
这世界究竞是怎么了,陈友维随口的一句话,就会迎来赞许一片,众人纷纷用书面语表达着对陈友维的赞许。
陶栀子想过无数种他们相见的方式,势必带着血雨腥风。但是这种情况是她从未预料到的。
众人像是喝了假酒一样赞同着陈友维,在陶栀子眼中就如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陶栀子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问道:“你要不要跟大家解释下你之前的十二年去了哪里?”
陈友维气定神闲,表情丝毫未变,倒是人群中有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抢先说道:
“陈先生可是深入西北山区,散尽家财建了希望小学,我们和他一起在山村支教,教山村里的孩子读书写字……”
陶栀子眉头一蹙,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眼神悚然一惊,错愕地看向众人,彼时又是赞扬声一片。
陈友维似乎对众人的赞叹习以为常,看向那位母亲,语气带着一种平和耐心的劝解:
“作为家长,我们有责任教导孩子如何用尊重和善意对待他人,特别是那些处于弱势的人。圣经告诉我们,′你们愿意别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路加福音6:31)。尊重和怜悯是我们每个人都应具备的品德。希望您的孩可以从这件事中学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应该充满温暖,而不是嘲笑和伤害。”女人脸颊一红,连忙羞愧地垂下头,说道:“陈先生说得是。”他微微颔首,严重含着温柔的笑着看向周围的人:“有时我们的确会因为不公而感到愤怒,但圣经上说,"不可含怒到日落’(以弗所书4:26),我们此时集在教堂,是为了寻求心灵的安宁和上帝的引导,更应该怀着一颗宽恕和理解的心来面对这件事,不再让仇恨和冲突继续扩展,而是让爱与善意在我们中间流淌。”
“陈先生说得太好了。”
“这才是大善之人。”
“能够教导我们用宽容之心化解冲突,您这份心心意是我们都应该学习的。”在又一片赞叹声中,陶栀子在心里摇头。
疯了,彻底疯了。
记忆就是这么被篡改的,为什么没有发生的事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众人对他的崇拜近乎盲目。
她攥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嘲讽地看着陈友维:“是吗?现在居然还成大善人了,来林城过这种日子不会就为了洗白自己吧。”一时间,陈友维脸上露出了惭愧之色,遗憾地摇摇头,“对不起栀子,这些年疏于对你照顾,你埋怨我是应该的。”众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纷纷劝慰道:“陈先生不必烦忧,你做得很好了。”
陶栀子知道面前的形势对她是不利的,如果多说什么就会被人直接扣一个任性的帽子,到时候她的话更无人相信。
“好啊,但是你自己是什么人,你可比我清楚。”陶栀子阴沉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就在众人还在思考这句话的深刻含义的时候。陈友维忽然悲伤之色浮于脸上,抬手从怀里擦擦眼角的泪,近乎哀求地看着她:
“栀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想搭理爸爸吗?”“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没你这种伪善的爹。”她抛下这句话后,抬手躲过了陈友维伸过来的手,转身去路边打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坐上车后座的那一刻,她摊开双手,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向身后,好像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又开始失控了。后视镜里,陈友维掩面哭泣,众人在安慰他。直到很久之后,无人注意的间隙里,他从手帕中微微抬起眼,看向了出租车后视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