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Chap.49
凌瑜出院了。主治大夫建议她们在上海多留一个礼拜，做过复查后再回邬城。医嘱自然要听，一行人便在福开森路多住了一些时日。这些天里，施嘉莉感受到一阵久违的快乐。她与母亲一起去逛永安百货，带上芳姨和蔻蔻做“参谋"，在二楼选下几匹时兴花样的料子，又去三楼挑拣几副珠宝。也没落下李岘祺,叫他做了苦力，专给她们拿采购的东西。逛完街就去饭店吃饭。施嘉莉说这几日多亏了各位的悉心照料，才叫母亲恢复得这样快，所以她要请客，无论想吃什么都可以点。芳姨有些不好意思，说这都是她们应该做的，李岘祺与蔻蔻却都不客气，短短几日下来，几乎将上海有名气的饭店都吃了一遍，有本帮菜馆，也有欧式西菜。蔻蔻吃着奶酪小牛肉,喝着白葡萄酒，眼睛亮闪闪地说这辈子也算值了，逗得众人笑起来。其他玩乐也是不缺的。去百乐门看舞赛，去乐园茶楼听戏，还去了趟龙华寺求平安，若是累了，就蜷窝在洋房里打麻将，简直到了乐不思蜀的地步。施嘉莉的确不想回邬城，那里有太多糟心事，回去就要面对，而在上海可以暂时忘掉。而且她喜欢当下这种带领几位女士单独过小日子的感觉，李岘祺作为唯一的男士，不多话也不扫兴一-所有人都以她为主心骨。邬城那边来过一次电话，简单询问了凌瑜的身体状况。让施嘉莉失望的是，这通电话是覃伯打过来的，虽说是施承良的授意，但他竞连亲口问一句都不愿。
礼拜五那日，凌瑜去医院做了复查。医生也对她的恢复速度表示惊喜，分析过后，说大概是换了环境的缘故。这下施嘉莉更有理由不回去了，打算在上海过完这个夏天，又为母亲续约了安德森医生的心理治疗，请他每礼拜上门一次。礼拜六一早，天就阴沉沉的，起了一点小风，将花园里的草木吹得簌簌摇晃，看上去又要下雨了。施嘉莉想着这天气不宜出门，用过早饭后便打了个电话给一位从前常给她们家做衣裳的老裁缝，请他到家里来为几人量体裁衣，就用上回买来的料子。蔻蔻期待极了，想要见识见识上海老牌裁缝的手艺，施嘉莉见她还是对衣饰兴趣浓厚，便玩笑道：“那么，等老裁缝到了，我便替你说情，请他收你为徒，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这儿好不好？”蔻蔻果真思索了一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摇摇头道：“可是跟着老裁缝没有腓利牛排吃诶。”
大家又笑起来。正笑着，门铃忽地响了。怎么来得这样快？施嘉莉暗自思忖着，蔻蔻却已羞着脸跑了出去：“我去应门。“不过须臾，便将人带进来了。“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姑爷的亲兄弟！"蔻蔻笑着将人往里面请。施嘉莉吃了一惊，一回头，看见站在门里的正是方峪祺，显然他是以看望凌瑜的名义来的，带了一捧鲜花与一只果篮。
“阿峪！"芳姨又惊又喜，一下站起身来，“你怎么，你怎……”方峪祺走过来，目光礼貌而克制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凌瑜身上，说道：“医院里的工作实在太忙，今日我轮休，这才得空过来看望您，真是抱歉。“说着，他将怀里的鲜花双手递过去：“这是送您的花儿，希望您心情愉快。”凌瑜起身接了，浅浅笑道：“我没什么大碍，麻烦你跑这一趟。你母亲与兄长都在这儿，我们也算是一家人的聚会，快坐下罢。”芳姨却急忙拦下，两手交握惴惴不安道：“太太说笑了，一家人……我们哪里有这福气哟。”
施嘉莉看向方峪祺，这回他没有将眼睑垂下，脸上神色却也是惨淡的。她忽然想起李岘祺对她说的一句话：我与他长得一样，不是么？我和他什么都一样，甚至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
不知方峪祺此时此刻，心里是否也会有这样的呐喊呢？他与李岘祺什么都一样，却被那一道鸿沟彻底地分开了，不光他喜欢的人要因此放弃他，就连他的母亲都认为他不配拥有这些。
凌瑜道：“你们是阿岘的母亲与兄弟，阿岘又是卯卯的男朋友，若不是这沾亲带故的关系，想来阿峪也不会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望我，快别客气了。“又转而对蔻蔻道：“去打个电话给德兴楼，叫两个厨子过来，中午在这儿开一桌家宴。”
蔻蔻忙去打电话了。芳姨推辞了几下，推辞不掉，只好由着安排了。施嘉莉夹在两人中间，不便开口；李岘祺、方峪祺各怀心心思，也沉默着；芳姨惶恐，蔻蔻不明所以，凌瑜因病情绪不高，一时之间，客厅里的空气竞冷落了下来。所幸这个时候门铃又响了，是那位老裁缝到了，无意间拯救了气氛。蔻蔻大约是最有兴致的人，立即抱来装着布匹的玻璃匣子。老裁缝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留着长髯，摆手说“不忙，不忙”，先喝着茶，与凌瑜与施嘉莉叙了一会儿旧，才叫学徒取出裁缝尺，给几人量身。量身是在一楼的一间客房里。先是凌瑜，再是施嘉莉，最后是蔻蔻与芳姨，量完又各自选了款式。女士们量完，换男士们进来。方峪祺本是不愿参与的，架不住众人一齐劝，最后施嘉莉道：“做一身西装罢，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定会有场合需要。”
方峪祺凝望她一眼，眸光湛湛，似有一丝探究。女士们聚在布匹前挑选花样，蔻蔻是行家，便都问她的意见。正在这时，准备去房间里量身的李岘祺对施嘉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