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沟壑纵横的北部,却连一点气息也不曾发现。
怀明暗眸,随手捡起裸露在地上的小石块,丢进草丛,蚂蚱惊吓跳走,唤醒了他的沉思。
丽丽对他而言胜于友人,却因为立场不同终究无法回到当初,她生来是北漠坚定的守护者,一生为朝廷为国家,前世为自己,而如今,势必也只能为了当朝新帝,与自己处于峰的两端,未来只能兵戎相见。
一阵干风吹过来,天空更明亮了些,“人人皆不同,有些人也总是不变,但幸运的是,我们都成长了。”
等待了十几年的对视,终于在时光交汇处化成了一池洁净春水。
“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啊,就连我战无不胜的北漠王也不能解决一二的?”语气变得轻快,来冲淡其中有人难以言喻的秘密。
“我父亲……”
这时侍从疾步而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和拉善丽王耳语了几句便退了下去。
“师父他平安抵达雨涟城了。”
心底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看来李筑的目的不在于父亲。前世他经历了太多众叛亲离,太后悬梁惨死,母后自他出生就被囚禁,不见天日直至自己终于成为了权力的棋子。
一幕幕似乎还在眼前,美梦易碎,更何况虎视眈眈的权谋中心,这一世,他要怎么样才能保全他爱的人?
“那就好。”眸子又暗了下去,似海深沉,黑不可见。
他原是一个裹着清风,脚踏祥云,一个极其明亮的人……
“师父那边不用担心,反倒是你,要尽快熟悉北漠事宜,将来带兵作战还得靠你的呢,耍刀挥棍我还行,像今天这样安抚民心之类的活儿,还得靠你。”
两人一同往流民聚集处望去,竟然与当地居民毫无差别地融为一体。
两人相顾一笑。
“流民问题莫不过于温饱,居所,满足此基本需求,他们便会守法,若是连基本生存问题都还需要付出生命去夺取,那便只能引来无休止的混乱,倘若生存后再予以关怀,那便能化敌为友,成为同一类人,这是帝王之术。”
这是他做了十几年的人下人,用骨血之痛习得而来。
汉帝何尝不是这样想,他比自己更懂帝王之术,先是大赦天下,把流民赶至北漠,试图动摇北漠根基,冲破北漠防线,而后以混乱之名大举进军北漠,削弱北漠军队,顺理成章把北漠收入囊下。
而第一步无疑是成功了,来的恐怕不仅仅是普通难民这么简单。
他发现拉善丽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不会因为被洞察内心后变得惊怕惶恐,或许那一刻只有把她当做自己的敌人,才能从容应对,语言背后的所有深意化作几缕轻烟,不留痕迹地飘走了,“以后教你。”
拉善丽王被他沉着的内心和大无掩饰的君王之词所震撼,似乎在哪里也曾听过,与之前谦卑的姿态全然不同。
他好像变了。
错愕的是她。
两人都在努力掩饰真实的自己。
“好,以后你教我。”
——
日月更迭转瞬之间,书房亮起灯色。
怀明叫下人拿来笔墨纸砚,准备去信给父亲和兄长,思索了许久,再三斟酌下笔。
【怀明向父亲问安,近日潮湿天气居多,常食清热蔬果,儿思念,盼父归。】
【怀明向兄长问安,一切可还顺利,切勿忘了给怀明带吃食,盼兄归。】
这不是第一次给父亲写信,却从未得到回信,怀明不觉越发头晕,他害怕汉帝早已把手伸到北漠,先是麒麟才子辈出的公孙府,而后……
汉帝还是襄王的时候便早已对北漠介怀,经常在朝廷权贵之间分离北漠,甚至不下十次上书呵斥北漠脱离朝廷私立军队做法,看来狼子野心早已急不可耐,如今上位势必会对北漠不利。
看来他也得拿出自己放置雨涟城十年的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