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打在路边商店玻璃上的声音断断续续，马路上通行的车辆三三两两驶过，路面上溅起一阵水波，又很快恢复平静。昏黄与雪白的光交错着从无人的店内挤入不大的伞面下，早季挽着身旁人的手臂，踩入一个个小小的水洼，视线跟随着玻璃上被拉得长长的、属于两个人的影子。
无人打扰的寂静在伞下随着步伐流动，宛若一条长长的缎带，连接起她和他。一种奇特的默契在此时好似受到了雨水催生的萌芽，在心照不宣中悄然生长。
似乎有人低下头，轻轻地触碰了她的发顶，柔软恍如一片羽毛落下。
*
早季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买来的指甲油从袋子里翻了出来。
趁着冴去拿毛巾的功夫，她偷偷摸摸地拧开盖子，然后往附赠的塑料板上滴了些许。
于是冴从卫生间出来时，就看到她盘坐在茶几旁，一脸专注地研究着什么。他默不作声地靠近，观察着早季的举动。她总会有些称得上大胆的想法，这次恐怕也是如此。
然而他实在不太了解女孩子的美甲知识。在心里揣测了几遍后，他仍然没能得出答案，便直接开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吓死人了，冴哥。”
突兀听见头顶传来他的提问，早季愣了愣，随即示意他坐下。然后她将手中的板子递到他眼前，“快看，是不是和你头发的颜色一模一样。”
“你自己调的？”冴瞥了眼那两个小瓶子，没有一个和板子上的颜色相近。
“厉害吧？”
“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毕竟我是艺术生。”早季笑着点点头，抓住他的手，“我给你涂。”
冴飞快抽回手，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那……就小拇指。”没期待他能一口答应，早季立刻表示退让，“反正你踢球的时候都带手套，没关系的嘛。”
“啊？那也不行。”他皱眉，开始思考先前到底是哪个环节让她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你自己涂吧。”
“光我一个人的话就没意思了。”早季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冴哥你的手很好看，涂了后肯定效果非常好。”
即使她说的很好听，他仍旧态度坚定，“……谁管啊。我不需要这个。”
“没办法了，那……”
她忽然安静下来。冴下意识地想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时，她开口，话语如惊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我喜欢你，糸师冴。”
“……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冴不禁发出了疑问。
“我喜欢你，糸师冴。”
早季神色出奇的平静。
冴想起他曾经看到过她的这副表情。个展开幕式上，站在最大的画框前介绍着自己的作品时，她就是这个样子。收敛了浑身的张扬与情绪，罕见的冷漠笼罩在她身上，仿佛眼前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果现在喊她的名字，她会是什么反应？那时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的冴不自觉想道。
然而和那时不同，此刻的她正坐在自己面前，直直地注视着他。
那双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浅灰色的眼瞳中此刻只映出名为糸师冴的存在。
一股陌生的热度在体内澎湃翻涌，赶在她再次重复前，他直接用手盖住她的下半张脸，“闭嘴。”
“……”她眨眨眼，乖顺地没有说话。
公寓里一下子陷入沉默。
半晌，冴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你可真是我行我素。”
感受到他手心隐约的潮湿，早季无意识地张嘴舔了下。果然是咸的。
冴触电般握手成拳，下一刻他又反应过来，大力地捏住她的脸颊，声音中带着轻微的恼意，“为了涂个指甲，你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小看你了啊，早季。”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她的名字。不是完整的“织田早季”，也不是简单的“你”，而是更为直接的名字。尽管他在尽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可她还是一下子捕捉到了眼前人话语中的动摇。早季本想给他一个笑，可冴的手指牢牢捏住她的半边脸，让她完全无法展现自己的得意。她只好别扭地歪着头，口齿模糊地说道，“……至少效果不错，不是吗？”
“……仅此一次而已。”似乎恢复了冷静，冴终于松开手，盯着她脸上鲜明的红痕，神色毫无愧疚，“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可说不准。自觉已经摸到了他的底线的早季在心底反驳道。不过就算是她也明白不要得寸进尺的道理。于是她一只手举起小刷子，另一只手摊平展开，示意他可以伸手了。
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她摆弄。他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遮盖住那双翠绿的眸子，在瓷白的皮肤上落下小小的阴影。难得看到他这个样子。不像往日里的成熟且尖锐，而是如同恬静的海般，更加柔和的糸师冴。
早季忍不住悄悄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