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前遇到过些不好的事情,一向多疑,即便是再信任的人都鲜少与他独处,总总是会有旁人在侧的,要么是内侍,要么是宫婢,纵使是不方便让宫人们听到的机要事务,谈话时也是两人起步,这些事情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没明说,不过大家也都默默遵守了。
现在他们虽然也是两个人,但他俩什么关系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就这么信得过?
相较于霍去病没见过这种事的茫然,卫青就有点牙疼了。
他眼皮子突突突地跳,总觉得陛下今日实在反常得很。
以前,或许是因为卫子夫,或是因为卫青自己,又或者是由于卫青与太平公主的关系,陛下对于霍去病这孩子确实很不错,十二三岁就让他入宫当侍中了。这不是什么高位,却是与皇帝距离最近的职位,非亲近者不可担。
某种程度上来说,陛下当初肯定就存着点培养霍去病当心腹这种心思了,只不过还在观望。
这一两年来,在旁人眼中卫家算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连带着霍去病这个外甥也有流言,说是陛下很看重他之类的,卫青心里很清楚那都是流言。陛下看重霍去病,更多的是因为这孩子聪慧又有能力,更重要的是,有那么硬的背景还能一直低调谨慎。
霍去病当然是个可以被培养的好苗子,但也仅此而已,哪里有那么夸张。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最近这态度,怎么愈发令人难以捉摸了?
刘彻刚才在榻上躺着,由于进辅导班时要装作睡觉,所以他干脆就穿了一身寝衣,头发也只在起床后用簪子随意束起,与卫青、霍去病这衣冠楚楚的模样比起来,怎么看怎么不正式。
他看出了这舅甥二人的不自在与茫然,于是朗声笑道:
“仲卿,去病,你们愣着作甚?坐下说话啊!”
卫青头都大了。
他同刘彻虽是君臣,但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妹妹是皇后,妻子是公主,跟刘彻这皇帝怎么都脱不开姻亲。
现在外甥在边上都不敢吭声了,卫青只好苦笑道:
“陛下,去病年纪还小,您这样信重,他日后骄纵了可怎么是好?”
“您要是有什么事,不如让他出去,换个侍中进来吧。”
刘彻本来还懒懒散散地靠着,一听这话就坐直了。
他瞪着眼睛看卫青:
“骄纵?你看看他这样子,像是能骄纵起来的吗?”
“前几日朕同伱们商议国策时都特意喊上他了,他呢,问什么都说好,就知道藏拙,这要是继续叫他藏下去,朕要用到他的时候你们舅甥俩是不是也要推三阻四的?”
卫青赶紧走近两步给刘彻顺气:
“您这话怎么说的,他既是臣和皇后的外甥,也是大汉的臣子,于亲于国,倘若陛下有命,他焉敢不从!”
“还什么藏拙呀?去病只是因了臣与皇后的缘故做事低调,陛下您难道希望他在外头到处去炫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闹得人家私下里议论您才好么?”
“他就是说话做事太谨慎了,不想被人误会,生怕在外伤了您的圣明而已,这怎么叫藏拙。”
卫青毕竟是曾经跟在刘彻身边做了近十年建章监和侍中的人,对这位陛下的脾气再了解不过。
一番话下来,只轻拍龙屁,刘彻眼睛不瞪了,身子重新靠着榻边了,气也就消了。
刘彻轻哼一声道:
“朕说的可不是这个藏拙。”
“罢了,这事后头再谈,朕今日找你们俩过来是有正经事要说的。”
“仲卿,你前几年去打匈奴,龙城之战和河南、漠南之战等等都连番大胜,但若没有你,大汉未必能有如此战绩。”
卫青一听,嘴巴都立刻张开了。
这功劳要扣在自己一个人脑袋上,他是万万不敢的!
但他正要反驳之时,刘彻却一个眼神将他钉住了:
“别跟朕说什么都是将士之功,其他将军也有功劳,就龙城之战中,四路大军只有你带的那一路兵直捣龙城斩敌数百,其余三路要么失败要么迷路,若不是你凯旋,朕这面子都丢尽了!”
“今日不是要你在这里推辞功劳,朕找你和去病过来,是要告诉你们,朕得知了一些物件,跟你们聊聊或许管用。”
“对打仗,很管用的物件。”
刘彻说话期间,卫青本来一直想解释,只苦于没找到机会,可现在陛下居然说什么打仗管用的物件,他也只能立即将自己本来想解释的话抛之脑后。
陛下这人虽然在大军出发前总喜欢说些过分鼓舞士气的话,但他平时可没那么喜欢说大话。
所以现在陛下一定是有的放矢,只看这矢够不够强了。
卫青没说话,可那目光灼灼的样子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刘彻看了看他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