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理,他们需要进宫谢恩,谢皇室赐下的这场婚。
可是,叶夕看着萧恒不疾不徐的态度,丝毫没有准备进宫的准备。
萧恒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坐在她旁边:“先吃一些,宫里来人传了话,待会要接旨。”
接旨?
叶夕疑惑:“不用进宫吗?”
萧恒亲自给她盛了粥,另外还给她夹了一块雪花酥,然后才自己吃起来:“平日里我极少需要进宫,如果不是特召,我们不必去。”
不是特召,不必去?
这话说得叶夕心里微一抽动,皇室宗亲,哪有新婚第二天不去拜见的道理?
如果换做旁人,这是极不受重视的象征,第一反应肯定是遮遮掩掩,或拿些理由来解释这种对待方式,以换取自己并不那么被忽略的尴尬。
皇家赐婚,婚礼第二天,进宫谢恩都不必,直接明发圣旨到府邸,这样用完就不管不顾的态度,说是‘弃之敝履’也不为过。
可萧恒竟然能说的这么坦荡。
叶夕看着萧恒,他看上去仿佛丝毫不在意。
萧恒注意到身边的人迟迟不动筷子,抬眸看过去,女子的眼神是沉静而克制的,但他还是看到沉静中漾出一抹波澜的神情。
萧恒看她不动:“不合口味?”
叶夕摇头,夹起佳肴,品尝后才说:“很喜欢”
“那我……臣妾……需要准备什么吗?”
萧恒听到叶夕的自称,喉咙不自觉滚动一下:“我们接旨就好。”
而后补充道:“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内容,先吃好,然后我们静观其变。”
叶夕点头。
这是他们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叶夕却并不觉得尴尬。
叶夕和萧恒的相处,就像刚才路过时看到的王府园中的景色是相同的感受,自然而坦荡,和它的主人一样。
一个人,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这么坦然对待这样的境遇?
其实,叶夕自己的性格不甚在意这些他人眼光,她幼时也有幸见过几次沙场,那万里血泊换来的忌惮让她很早就明白,‘公平’与‘付出就有回报’这样的话,是这世上最顶级的奢侈品,她很少有抱怨,更多的是面对和解决问题。
可当她看到此时的萧恒,心情竟然多了一分低沉。这婚姻,她还有利益牵扯,可萧恒不一样,他只是一个被挑选出来的合适的工具而已。
叶夕想到这,握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她是有歉意的。
歉意说出来,不论什么话都太轻,如果可以,她就尽可能给萧恒她所有的善意,她想。
有了萧恒的提前告知,当宫中传旨太监来时,萧恒和叶夕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旨意是叶夕没有想到的,不,是谁都没想到的。
晨间初至,太监总管李公公亲自传旨,圣意只有两个:
第一,新婚恩赏,王爷王妃不必进宫亲谢皇恩;
第二,萧恒领命,出巡西北,为叶辰将军助阵,代皇室,震军威。
——萧恒被派去西北边境,身份是皇家监军。
所有人都明白了——震的是皇室威,威慑的是叶家军。
婚礼出嫁之时,才是叶辰领旨亲率叶家军前赴西北边境之日。
而在新婚后第二天,新郎便成了监军。
端得好一手物尽其用。
皇家监军自古有之,往往派一个太监即可。可如今却将这费力不讨好的活给了萧恒,去监管自己的妻兄,这是径直给叶家一个耳光,婚礼并不只是制衡,更是一个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了,即使叶氏出兵有功,但对叶家,庙堂之上的人且用且疑。
李公公还奉命特意观看了接旨的王爷王妃的反应,二人皆没有不满之意。
在李公公的身后,是皇帝赏的恭贺恒王府新喜的御赐之物,不及天家其他王爷的多,甚至无法与当朝重臣比肩。
可放眼整个恒王府,就连接过礼单的管家,也是谦恭适恰,众人皆无怨言,只是恭顺地接旨。
谢圣恩,领皇命。
只是在不经意处,无人看到——
叶夕衣袖中紧握的双拳。
还有萧恒浸入了深渊寒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