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回京以后,武旦开始称病不再上朝,同时一再上书,请辞皇嗣一位,要将储君之位还给自己的兄长。
古人素来讲究三辞三让,武则天自然不会轻易应允武旦的请求。
不过,这种辞让戏码,武旦已经上演过不止一次了,自然很有经验。
当年,他能把皇位都让给自己的母亲,又何况如今一个皇嗣之位?
武旦深谙母亲的心理,只能继续上表请辞。
因为这些奏表,都是要给那些大臣们观览的,自然要顾及皇家颜面,语气要一次比一次更恳切,态度要一次比一次更坚决。
这一夜,武旦再次伏案写奏表的时候,三郎轻轻的来到了父亲身边。
如今的三郎已经成长了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
大哥李成器已然成婚别住,二哥身体不好,人又贪玩,倒是身为老三的他,主动担起了为父分忧的胆子。
此时,李三郎静静的看着父亲奋笔疾书,几度欲言又止。
这几日,皇伯李显的归来,闹的宫里传言纷纷,宫人们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是说东宫易主,闹的三郎有些困惑。
他甚至偷偷去找了高力士,想要打探一些消息。
不过力士也说,如今文武百官大都主张册立庐陵王为太子,圣上也是此意……
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了。
东宫易主,看来自己的这位皇伯要代替父亲,成为东宫之主了……
其实迄今为止,三郎还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位皇伯。
但他知道,这位皇伯是除了太平姑姑以外,他们李唐皇族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对于他们的归来,三郎心里还是高兴的。
但同时,他也有些莫名的担忧。
如果真如宫人们所传,东宫太子之位非皇伯莫属,那么皇伯回来了,父亲该如何自处?
父亲已经连续好几日称病不上朝了,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归隐躲避的状态,三郎不由的为父亲担心起来。
从小在宫里耳濡目染,看多了卸磨杀驴,看多了命如草芥,三郎为父亲感到深深的忧虑……
他怕如今已经失去作用的父亲,会像当年的母亲一样无端被害,凭空消失,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小心翼翼的守在父亲身边。
不过,看父亲这几日心情尚好,东宫也平静如常,或许事情也没有他想的那般糟糕。
趁着父亲停笔思考的时候,三郎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父亲,皇伯伯回来了, 我们是不是要搬出东宫了?”
“是啊,应该快了。”
“那我们会搬去哪里?”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搬出宫去。”
三郎愣了一下, 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追问了一句。
“出宫?我们真的可以出宫?”
“怎么,终于可以出宫了,你不高兴吗?”
武旦说着停下笔,笑着看向了三郎。
他眼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神采,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和快乐。
这个眼神,三郎读懂了。
他再一次明确,自己一家人是真的安全了。
“我……高兴,太高兴了!”
三郎高兴的跳了起来。
他终于自由了,他终于可以出宫了!皇伯伯回来了, 这李唐江山就要改回李姓了!
“三郎,这几日你和隆范、隆业一起把宫里的乐器、谱子都整理一下,将来一起搬出宫去。 我怕那些宫人们毛手毛脚的弄不明白……”
“遵命!那其它的物件……”
“其它的就不用管了,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挑几件要紧的带走就好。”
武旦大手一挥,十分超然。
看着父亲高兴,李三郎也十分开心,他高高兴兴的辞别了父亲,转身跑了出去……
——
看着三郎欢快离去的背影,李旦的心头涌出一股欣慰,原有的一丝失落也一扫而光。
这些年来,因为自己这个皇嗣身份,孩子们也跟着受了不少苦,从小担惊受怕,谨言慎行,孩子们长了这么大,更是从来没有出宫过……
和自由自在的薛崇简相比,三郎确实受委屈了。
而对他而言,这些年的隐忍求全、战战兢兢也早受够了,自己的孩子们再也不要受这皇权的束缚和捆绑了……
如今兄长归来,接替他入主东宫,对自己而言未尝不是幸事。
反正皇兄有好几个儿子,其中李重润还曾被立为皇太孙——复兴李唐的重任,就交给他们一家了。
至于以后,不管是皇权交替,还是帝位纷争,都和自家一家人无关了。
他要带着自己的孩子们,走出这东宫,好好享受一下久违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