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谢苏苏呼吸一窒,不由上前一步,细白的指死死抵上冰凉的墙石。青衣出声宽慰,不过是破了层皮肉,并无大碍。
谢苏苏抿唇不语,她瞧见萧宣沉在季予安胸前落下一剑,她看得真切,整个剑尖没入了季予安胸膛,而后带出一串血珠。
季予安垂首,那自胸膛处蔓延开来的血花让他眼前愈发模糊,胸口的疼痛以及额角欲炸裂开来的不适已不足以抵抗虚幻。
季予安缓缓抬眸,剑眉下往日饱含无限深情的桃花眼如今赤红一片,癫狂肃杀充斥其中,漆黑的瞳孔微缩,他自萧宣沉身后瞧见了那日思夜想着的人儿。
只是她此刻浑身浴血,昳丽时常含着潋滟水光的杏眼哀哀望着自己,她望着自己,口中不断低喃着痛。
季予安想开口,哪里疼?可他望着那人一身被鲜血染红的白衣目欲滴血,他心如刀绞,哪里疼?自是哪里都疼。
季予安紧咬牙关,唇边溢出鲜血。
他知道这是临行前的药失效了,早该有这一天的,在他不断加重药量可清醒的时日愈来愈晚时便有所预料。
季予安清醒的看着自己走向毁灭。
眼下他不断告知自己假的,假的,他的苏苏不可能死,和雅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萧宣沉虐杀苏苏...
可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人儿一声接着一声的喊着痛,眼前一花,那人又站在崖边含泪绝望的望着他,为何不救她,为何不救她...
再转眼也只余棺内瞧不出什么的冰冷尸身,他的苏苏没了。如镜中水月的画面骤然碎裂开来,季予安仅存的理智崩塌。
季予安似是以燃烧寿命为代价,长剑悍然而起,招招凌厉,一时之间竟是将萧宣沉逼得连退数步。
季予安身形踉跄,以剑撑地,赤红的眸死死盯着单膝跪地的萧宣沉,他的苏苏没了,萧宣沉该替苏苏偿命,所有人...都该
死...
长剑抬起,落下。
谢苏苏见此杏眼蓦的瞪大,竟是摆脱青衣束缚下意识抬脚,她却是忘了她此刻在城墙之上,再是如何也不得上前一步。
神情惶惶的谢苏苏顺着城墙疾步而行,她也只是想离他更近些。
余光内闪过谢苏苏娇小的身形,季予安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升起滔天狂喜,他抬头,犀利阴沉的目光落在那城墙之后。
...不是他的苏苏...那昳丽漂亮的面容宛若镜中花水中月顷刻间散去,露出一张温和却不失颜色的面容,是...和雅...
唇角上扬咧着夸张的弧度,一双充血的眸死死盯着那一身青衣头戴金簪的人儿,黑沉沉眸内是令人胆寒的扭曲笑意。
萧宣沉眉头微不可察皱起,剑尖再次没入季予安胸口。后者似是不知痛,直勾勾望着他,萧宣沉避开他的攻势抬脚踹在他胸口。
后者于尘土中摇摇晃晃起身,他笑着吐出一口血,在萧宣沉面色骤变的注视下拉开方才自地上拾取的弓箭。
凭什么我的苏苏没了,你们还活着,我既奈何不得你,那就让你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想来她下去苏苏也会心喜。
即便他此刻头痛欲裂,眼前愈发虚幻,可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含糊。冥冥中自由因果,人总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苦果或应在己身或他人。
谢苏苏还未站稳,近在咫尺的风声让她下意识抬眸,在和雅青衣的嘶吼声中她先是觉脖间一疼而后眼前骤然一花。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是贯穿了她细瘦的脖颈,宛若风吹散了的飘絮向后轻轻仰去,却又重重落下。
鲜血不断溢出,她茫然的望着屋檐叮叮作响的铃,她还想再瞧一瞧萧宣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谢苏苏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望去。
啊,不是萧宣沉,也不是季予安,是...是谁呢?谢苏苏想,她该是见过这人的,就在刚刚,可却是无论如何也念不出那个名字了。
拖着一身伤的萧泊简轻笑一声,他的部下已尽数惨死,他就说为何自己死也要来这瞧上一眼,原是要赶着见心上人最后一眼呐。
他错了,明明是自第一眼便非她不可,为何不能早早醒悟。那夜他不该那般自傲狂妄,他合该将人揣在怀里死也不撒手。
季予安望着身前骤然而去的萧宣沉,自一片旖旎中恍惚自那翻飞的衣角上瞧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图案...那一刻季予安如遭雷击,摆脱不得肉体的清醒灵魂宛如被人撕裂开来。
季予安仰躺在一片血污中,自眼眶溢出的泪水濡湿了鬓发。他射出的箭他知道...其实,最该死的人,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