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祢衡,祢正平何在?』鼓声停下之后,曹操缓缓的发话道。 负责流程的小吏汗都下来了,急急四处寻找,然后才在小院当中找到了呆立着考虑问题的祢衡,『你怎么在这?!快走,快走!』 『该我上场了么?』祢衡被拉扯着,『我是最后上场的?』 『对!对!没错!』小吏胡乱的应着,只求着祢衡能出现在场上,就没他什么责任了。 『哦……』祢衡抬起头,『原来我是压轴啊……这可以!』 提起鼓槌,奋而击之。 祢衡将他的满腔悲愤都蕴含在了鼓声之中,闻着无不落泪,听着无不含悲。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祢衡的臆想当中,实际上在祢衡击鼓的这个过程当中,所有人都只是瞪着眼,看着祢衡一个人,在场地之中特别认真的敲鼓而已。 也仅此而已。 不管是曹操的这一方,还是属于崔琰的这一方。 曹操再次和崔琰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就在祢衡和鼓吏在相互之间说冤枉不冤枉,骗子不骗子的时候,一切的事情已经是尘埃落定。 曹操允诺,在春耕结束之后,也就是在下个月份,将会在邺城举行一次举荐和评审相互结合的大型人才招募活动,并且在这个招募活动中,将由陈群和崔琰担任主考官…… 崔琰当即也表示,在曹操的英明领导之下,冀州百姓的生活平稳,和谐有序,幸福安康,充满了希望。 那么既然冀州百姓都是安居乐业,物价平稳,幸福有序,那么祢衡之言算是什么? 自然就是一派胡言! 谁是真的? 谁是假的? 真假又有那么的重要么? 所以当下即便是祢衡将鼓敲出一朵花来,又有什么用呢? 就像是方才,如果曹操不开口问祢衡这个人,在场的众人就会立刻将祢衡这个事情放到了远方,就像是生活当中不仅是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一样的那个远方。 那么既然曹操和崔琰已经商量好了苟且,为什么还要让远方,呃,祢衡出场呢? 曹操笑眯眯的,微微点头,就像是祢衡的鼓声确实有够洗涤心肠,震撼灵魂的功效一样,甚至在祢衡鼓声停下了之后,还伸出手来,轻轻鼓掌。 众人便是跟着一同喝彩。 曹操很满意,便是微笑着,环视一周,唯独漏过了祢衡,然后在崔琰身上多停留了一息。 崔琰也是带着笑,微微朝着曹操致意,只是脖子后面的寒毛竖起了几根,等曹操将视线转到别处去的时候,立刻给了栗攀一个眼色。 栗攀挑了挑眉毛,端起了浆水的碗,然后借着这个动作,又给了在场边的小吏一个眼色。 小吏也想给另外什么人眼色,但是周边的人都比他职位大,推无可推,卸不可卸,便是只能咬着牙,腆着肚子走了两步,然后用手指着祢衡大喝道:『鼓史何不改装,而轻敢进乎?』 穿不穿这个鼓吏的衣服,就那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 衣冠,大体上就代表了一个人的身份。什么样的人传什么样子的衣服,这是规矩,而小吏叱责祢衡没有穿鼓吏的衣服,其实就是在指责祢衡没有遵守规矩,就像是后世说要走流程。流程也是一种规矩。 曹操饶有兴致的看着祢衡,他倒不是对于祢衡的肉体有什么渴望,只不过想要看一看祢衡在这样的情况下究竟会怎么做。 这个天下,曹操也知道,骂自己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多一个祢衡,也算不了什么,关键是祢衡究竟是不是一个人才,可不可以为自己所用。 那么现在…… 击鼓喊冤。 请问你祢衡是击谁的鼓,又在喊那边的冤? 原本喧哗的宴会,忽然之间,静得跟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曹操看着祢衡。 崔琰也在看着祢衡。 在场之中所有人,上上下下都在看着祢衡。 无数个的眼珠子,浮动在四周,充斥着各个的角落,在横梁上,在房檐上,在柱子里,甚至连鼓面上,鼓槌上都长出了眼睛,在和祢衡互瞪。 祢衡知道,他现在只要跪下去,那么不仅是不用换什么鼓吏的衣服,甚至还可以在宴会之中获得一份席位,一同吃吃喝喝,一同欢欢喜喜,一同满嘴流油。 可那个真的是祢衡想要的么? 祢衡的心很痛,即便是那边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洞,可是他依旧觉得很痛。 祢衡丢下了鼓槌,然后开始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袍。 场地之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