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有一瞬的迟疑,但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隐约觉得乔琰在这话中说什么“死个明白”像是意有所指,可再细究她话中的意思,又分明只是希望孙策能够将后事交代妥当,不要像是文台将军一般横死于荆州之野,竟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救醒将军吧。” 他说出这句话后,只觉自己先前赶路而来强撑着的一口精气神都彻底松垮了下去。 他原本以为,对着孙策示好后接下孙策对他的招揽,是他在扬州事业的开端,却万万没料到孙策会死在刚刚平定豫章与会稽二郡不久的时候。 他今后又该当何去何从呢? 可眼下显然不是他计较于此事的时候。 他听见乔琰又说了一句:“让人往徐州也走一趟,若是伯符还能撑到周公瑾赶来,也让他们二人见一面吧。” 徐 州淮阴那边的围城消息,在周瑜的有意隐瞒之下并未传到扬州来。 张昭和黄盖等人无从知晓周瑜此刻的处境,不知道就算是有快马加鞭的消息送到,他也绝不可能在刘备、张飞的队伍尽数抵达后突破重围,便已没有了在短时间内回返扬州的可能。 他们只是想着,从他们此刻所在的铜官往吴郡可以走水路,前往徐州却还要再走一段陆路,其实原本也不太可能来得及回来了。 乔琰如此做,与其说是在成全这兄弟情谊,还不如说,她是在让扬州人看看她的态度。 她猝然到访扬州带着一种太过强势的意味。 此刻铜官县外水道上停泊着的浩荡战船简直像是要进攻扬州的,而不是来此地劝阻孙策。 但现在她并不介意将孙策的母亲和其他亲人,孙策的至交好友和扬州实权人物,都给尽数调拨到此地,听孙策在最后的时间里有何遗言交代,又分明是对这位扬州牧仁至义尽。 她此刻偏头看向窗外,只能让人看到一半的脸上,又诚然有几l分对于英雄命丧的悲悯。 似乎是不愿意看到这等孙策的下属尽数围着对方的悲伤场面,她干脆示意医官不必顾及孙权的意见,直接开始行动,自己则走到了窗边,和此时站在那里的朱儁站到了一处。 “我们还是来晚了。” 朱儁用几l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不知是否是因为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感,乔琰觉得朱儁本已比起十一年前苍老了太多的声音更多了几l分颤抖。 “世事无常,从来如此。” 她望着窗外暮色四合的天穹,叹了口气,“我本以为,当我掌握飞鸟作为我的传讯工具后,我会比谁都更能做到及时挽救灾厄。但事实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能够操纵的。” “飞鸟?”朱儁问道。 “您觉得,是在地上的奔马更快,还是空中的飞鸟更快呢?”乔琰反问道。 这个信鸽传讯之事,在她先后速至益州和扬州后,已不再适合作为一个秘密,否则对于某些她还想要收容在麾下的人来说,她就像是这两州之地种种变故的幕后推手。 乔岚和乔亭在徐州扬州的两次出手目的都已达成,不再需要进行往复之间的信息传递,大可以将商业和信报体系拆分开来。 最好是在这里完成了这身份该做的事后退入那假身份所属的益州,而后回到并州去。 这样说来,与其等着被人拆穿她这快速获知消息的秘密,还不如直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到时候且看看是谁家的信鸽最多。 可这个消息传递的渠道对于朱儁和在一旁听到他们交谈的张昭来说,却几l乎是一个颠覆性的东西。 用飞鸟传信替代陆上哨骑传递讯息,在此前是一件绝对无法想象的事情,在乔琰的口中却好像是一件早已稀松平常之事。 难怪……难怪她能时常令人以双线进取,也根本不担心自己的消息不能及时送到这两方人的手中。 而这极有可能并不是她所拥有优 势的全部! 在这出亲征扬州的行动中, 正要逐渐展现出其更为真实的面目! “不说此事了, 说说伯符吧,子布先生,我初来乍到,劳烦再与我说说这山越的情况。” 张昭朝着乔琰拱了拱手,“不敢说劳烦,大司马若想听,我尽数告知就是。” ------ 在屋中点起了烛火,映照成了一片通明的时候,张昭终于将乔琰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东西全数说了出来。 也正是在其中的一抹烛火为窗边的夜风所吹动的那一刻,孙策终于从混沌的困境中挣脱出了一瞬,抬起了依然沉重的眼皮。 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