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台该死的空气压缩机,竟然是来自旧货市场的三无产品,而把该设备卖给前湾煤矿经营者的人就是青云县桃花堡镇苏村人陶华功。这个陶华功在湖东区的一个旧货钢材市场从事废旧金属回收生意多年,有特种行业经营许可证,可以经营矿用废旧设备。在南边邻省的曼州市户森镇,有一个规模较大的二手矿用产品市场,陶华功经常去那里进货。2000年,他在户森镇看到这台空气压缩机后,与商家约定以1.2万元的价格寻找买家。后来,他和前湾煤矿矿长汪兆坦以2.2万元的价格成交。在送货之前,他又安排两名工人对机器进行了一番打磨和喷漆,第二天便送到了矿上。其实,这台以旧冒新的设备连同一宗废旧钢材均来自山西,是以废旧钢材的名义被人以很低的价格卖到户森镇二手矿用产品市场的。当时这台设备上连铭牌都没有,更别说矿用产品安全标志证书、矿用合格证和防爆合格证这三项最重要的产品入矿验收证件了。为了应付形式上的检查,经汪兆坦亲自授意,机电科的负责人胆大包天地伪造了这三个证件。就这样,一台从旧货市场几经倒手的三无产品最终进入了煤矿,并引发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重大井下火灾事故。
在正规管理的大型煤矿,空气压缩机大多设置在地面,并不会引发井下火灾。同时,质量合格的空气压缩机设备在温度达到一定程度时会自动停止运转,并配有泄压安全阀,有专职司机进行操作。而在前湾煤矿发生的这次事故中,这台空气压缩机在高温运转至临界温度时没有自动停止运转。而且,当时操作人员不在现场,也没有及时灭火,才最终导致火情失控的。
事故发生后,在陶华功的所谓厂区里依然还有3台排气量6立方米的废旧空气压缩机未售出。在邻近的商户厂区里,煤矿上使用的地轮和绞车等旧设备随处可见。在湖东区那个旧货钢材市场里,平常就有30多家从事生产性废旧物品回收和销售的商户,他们手里的二手设备既有当废钢废铁卖的,也有加工后再用的,附近煤矿一些机电科的人经常过来淘货。后来,与事故空气压缩机有关的8名嫌疑人被批捕,这8人分别是曼州市户森镇的2名旧货经销商,鹿墟市桃花堡镇的旧货经销商陶华功,代开票据的鹿墟市空气压缩机经销商,前湾煤矿矿长汪兆坦以及分管机电的副矿长、机电副总、机电科长等。
在桂卿所认识的人当中和这次重大事故关联最直接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四老憨张道汤,他已经被永远地埋在充满了灼人烈火和无尽黑暗的深井下面了,另一个就是本村的唐建国,他因为这次极为惨痛的事故意外地由副矿长干上了矿长。
对于唐建国因灾得福当矿长一事,桂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另外,他和人家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很直观地认为对方是一个耿直、朴实、热心的农村汉子而已。对于自己老宅子后边的邻居,那个曾在前一阵子和自己家发生过矛盾的四老憨,他却心情沉重,感慨万千。
“一条人命值多少钱?”他偶尔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到与四老憨有关的问题,想到他那张黝黑、硬朗和粗糙的老脸,粗粗的眉毛,厚厚的嘴唇,洁白的牙齿,有些秃顶的脑袋,“20万,40万,还是100万?”
“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一个鲜活的生命啊!”他叹道。
“尽管说我平时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人,尤其是他家里那个一贯凶悍、可笑、认死理的媳妇,更是让人退避三舍,不敢轻易接近,可是,为什么我却因为这件事而感到特别的压抑和难受呢?”他又非常落寞地想道,心中久久都不是个滋味,“我知道,谁也不想出这样的事故,可是事故偏偏就发生了,还一下子夺走那么多人的生命……”
“唉,多好的一个人啊!”他继续不胜悲痛地感慨着,仿佛遇难的是自己的远房本家,“他平时是有些迂腐可笑,可是他也特别的天真憨厚啊!一个小猫小狗死了,也会让人心疼半天,何况他是俺庄上一个正当年的壮劳动力啊!”
“而且,他还死得那么憋屈,”他咕咕噜噜地想道,“那么悲惨,那么让人心里充满了说不上来的伤心和难过。”
“但愿他在地下不会怨恨我们,”他默默地祈祷着,同时又想起了以前和他家发生的矛盾,“或许他也想不来这么多事情,更有可能想了也没什么用。”
“当然了,他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他自我安慰道,以此来减轻良心上的不安和纠结,或者是类似的情绪,“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也许他早就忘记了,是的,他一定忘记了,我能看出来。”
“他媳妇会不会怨恨俺家盖新屋欺了他家,影响了他家的风水,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倒霉的事呢?”有时候他也会这样揣测,并且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越想越认为这事简直就是真的,因为四老妈妈的话语当中好像已经有意无意地多次流露出某种不好的意思了。
“但愿她家早用赔偿的钱把房子也翻盖了,这样的话她们家也许会出现一些新气象,运气也许会转好的。”他继续不断地祈祷着,尽管心里也明白这样不仅毫无道理,而且简直就是匪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