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了。”他最后又如此感叹道,像个正在孕育中的民间哲人一般,他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明白的高光时候。
“这就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桂卿轻轻地冷笑一声后又十分郁闷地总结道,从骨子里讲他是个比弟弟更加感性和率性的人,岂能不知这其中的甘苦,不懂这里边的难易?
“哼,有时候为什么别人敢明着大眼地毫不避讳地欺压你,讹你,拿你不当回事?”他继续冷笑着自问自答道,好似彻底看透了世态炎凉和人间冷暖,提前进入了颇应该有些自知之明的不惑之年,哪怕是被迫受人愚弄也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了,“还不是因为人家从头到脚都把你给看透了,看扁了,也量倒了吗?”
“那是当然了。”桂明习惯性地歪着头说道。
桂卿只觉心头悄然一暖,然后他又真诚地阐述道:“人家就是掐准了你今后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头,到死还是这个不值钱的窝囊废性格,所以才敢肆意侮辱你,踩挤你的。那些先前因为贫穷无能没什么本事而受人欺负和愚弄的人,后来又因为各种意想不到的原因飞黄腾达了,青云直上了,然后就有了强大的能力和各种有利条件去找原来的仇人报仇雪恨的故事,不过都是电影电视里胡乱演的一出出戏剧罢了,现实生活中有几个人真能做到快意恩仇的?”
“哼,是啊。”桂明赞许道。
“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桂卿又道,同时努力将一丝苦笑从自己的嘴角删除掉,不想留下一点痕迹。
“嗯,俺哥,我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特别是当你一心想往上走的时候,你会非常吃惊地发现几乎有一万条胳膊在拉着你,拖着你,拽着你,抱住你的后腿不让你顺利地往上攀登,同时又有大约一万个深深的陷阱在前边居心叵测地等着你,虎视眈眈地瞧着你,而此时的你脑子里还不能有一点点退缩的意思,不能有任何胆怯和畏惧的想法,也不能产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犹豫,因为你不甘心啊,不愿意就此任命啊,你不想半途而废啊,是吧?”桂明差不多是平生第一次用这种非常颓废和落寞的语气和哥哥说话,仅此一点就让哥哥感觉特别震惊和诧异。
桂卿只是微微地点着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真的,俺哥,这些年我总是非常真切地觉得,有一种好像是很可怕的一旦它真正爆发起来,其释放的能量肯定是特别巨大的东西,在背后持续不断地推着我使劲往前跑,让我一会也别想轻松下来,休闲下来,然后能好好地享受一下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完全自由的时间。”桂明接着描述道,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把心里的真实感受告诉哥哥。
“嗯,我知道——”桂卿点头说道。
“有时候我明明感觉自己很疲惫,很无奈,但是却又不想过早地服软,不想过早地认输,于是就这么苦苦地硬撑着,不愿意轻易地向所谓的命运低头……”桂明深深地叹息道,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好像突然之间就长大了十几岁,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又傻又乐的并且总是喜欢跑到家后长长的小山坡上放羊玩的农村憨小子了。
其实他们哥俩平时也很少有如此合适的机会不慌不忙地并且是毫无顾忌地进行这样较为深入和辩证的说话,因而某种非常接近于悲观和凄凉的不良情绪很快就在他们之间互相传染并逐渐加重了,因为只有彼此之间完全放下所谓的思想上的包袱,彻底地敞开心扉进行真正意义上最为平等的交流,才有可能催生出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不良”情绪。
“哦,你也不要压力太大了,尤其是平时不要自己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那样并不划算。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有些事只要咱结合自身条件付出最大的努力就行了,至于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回报和付出究竟成不成比例,那个其实并不重要,而且对结果考虑得太多实际上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桂卿想了想之后又婉言劝道,说到底他还是颇为心疼弟弟的,同时又觉得眼前的亲人做人做事都有些太过要强了,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太高了,所以才会造成眼下这种局面的。
“所以啊,我有时候会摩拳擦掌,热血沸腾,豪情万丈,有时候又会悲观叹气,绝望失落,全然看不出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不过呢,说到底我还是不想轻易地向命运屈服,或者随随便便就向谁低头求饶,像条狗一样讨饭吃,我就不信我张桂明今后干不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毕竟和行业内很多的人相比,我也不憨不傻的,毕竟我才刚刚毕业一年多嘛,真的不应该就此消沉和堕落下去——”桂明对自己头头是道地评判道,他平时也是很少如此这般分析和评判自己的,今天算是逮着机会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确难得得很,宝贵得要命。
“嗯,是的,有时候不肯轻易低头认输也是好事——”桂卿想了想之后稍稍委屈着自己的心说道,其实他对于弟弟的这番话并不是多么赞成和支持,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怎么巧妙地说服对方而已。
“我知道咱弟兄俩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或者说基本上是相反的。总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