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彦状似头疼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好友。
魏清秋略一思索，“据臣所知，梁太子文韬武略样貌皆上乘，为人也是洁身自好，在梁国风评极佳，而文昭公主德貌兼备，梁太子妃之位自然当得，殿下难道不满意吗？”
姜时彦不装了，“你觉得此事可行？”
魏清秋点头，眸带疑惑，“有何不可？”
“不是吧，本宫的妹妹文昭可是追了你三年呐三年，听到和亲你难道没有一点生气或者不高兴的感受吗？”姜时彦十分诧异。
他早就知道自家妹妹喜欢魏清秋，还以为这三年下来两人怎么也进展到两情相悦的地步了，魏清秋作为他多年好友，他也挺满意这个妹婿的，特意把他约出来，就是想与他商谈如何解决和亲一事的同时提点下他，好让他与文昭早日成亲。
谁料前几日京城突然传开自家妹妹倒追魏清秋三年还追不上这种丢脸事，沸沸扬扬的。
一个是好友，一个是妹妹，他身为皇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魏清秋敛眸，拒绝地干脆，“臣配不上文昭公主殿下。”
门外的姜姝华身形一僵。
姜时彦皱眉，严肃问道：“你是认真的吗？姝华这几年里对你多好你应当知晓，若是真的无意便该早说出来让她死心，而不是一直这样不上不下的。”
魏清秋眸中划过冷嘲，“臣不是没有拒绝过公主殿下，只是公主一直对臣不依不饶，臣也没有办法。”
何止没有办法，每次文昭公主当着官僚同侪的面出现在自己面前，旁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便让他难以忍受。
无论是送花亦或吃食，他若不接受，便要被批不识好歹，他若接受，反要被说谄媚讨好。
他这些年来升官数次皆是实打实靠自己的能力得来的，却因了文昭公主的缘故每次都被人说成是靠其裙带关系提携，挤眉弄眼的，到现在大半个朝堂都认为自己是卖弄皮肉之流。
就连出去吃个茶，茶馆里说的书都是编排自己的逸闻趣事。
魏清秋冷了声，又道：“昔年，崇安大长公主瞧上了一进京赶考的富商之子，想纳他当面首，那富商儿子本已考取解元，大好前途在前，自然抵死不从，可最终不也是被长公主强掳进府，生生断了仕途，悲愤自戕。”
“公主和崇安长公主关系亲近，近墨者黑，依着公主的性子，我若不是已有功名在身，落得怎样的下场还未可知。”
姜时彦听出魏清秋话里的意思，他也冷了声，为妹妹辩解，“姝华不是这样的人，你不喜她便不喜，用不着明里暗里指摘她。”
“指摘？”魏清秋颇觉讽刺，头一次没有退让，“殿下怕是不知晓公主都做了些什么吧？”
“臣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公主却硬要臣每日去府上讲书教课，教书倒也罢了，可惜公主并非真心好学，不过是借这由头盯着臣看而已；公主惯好制造偶遇，不知多少次搅了臣与友人的聚会，只要公主出现，哪怕是臣祖母的生辰宴，臣也必得先去陪公主游玩……”
魏清秋想起憋屈的过往，不由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桩桩件件，不堪其扰，旁人皆以为得了公主青睐是件好事，可个中体会只有自己知晓。
他声音寒如坚冰，像要彻底发泄一般，终道：“臣想摆脱却又无计可施，恕臣直言，公主这样的行为，与倒贴上来惹人厌的狗皮膏药毫无二致！”
“魏清秋！”姜时彦脸色黑如油墨，已是发怒。
殿里两人的争论愈发激烈，姜时彦自然是在维护姜姝华，可是声音传到门外，姜姝华已经不想再听了。
她眼眶里蓄的泪再也强忍不住，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她哭得鼻头通红，但还是紧紧捂着嘴，不想泄露出一丝啜泣声。
魏清秋……原来一直是这样认为她的吗？
狗皮膏药。
这样难堪的言词，竟是从清风朗月一贯温润的魏清秋嘴里说出来的。
原来她对魏清秋的好，在他看来全是困扰。
他真的已经厌极了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姜姝华垂着头，拎着食盒的手臂在轻轻颤抖，她竭力忍住想推门而入质问魏清秋的冲动，咬紧嘴唇，直到嘴里充满铁锈般的血腥味。
不知多久，殿里声音终于停下，两人将要从殿里离开时，姜姝华才似回过神似的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扭头逃开。
她脸上泪痕还未干，逃得慌乱，在转角处撞上了一个侍女。
“砰”的一声，食盒瞬间跌落在地上，里面的荔枝冰粥洇湿地面，盘子里晶莹的糖渍山楂球也散落开粘上了灰泥。
都是她跟着御厨和手艺师傅学了后亲手做的。
侍女认出了她，连忙跪下告罪。
可姜姝华未曾回头看一眼。
无视周围宫人异样的眼光，她的呜咽声再也忍不住四散在风里。